我在关外斩堕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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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讨贼

宽敞的官路上,一辆朴素的马车正小跑着前行,驾车的正是李戮玄。

“师父师父,我们这一去关外要多久啊?”

“寻常人往返约摸两个月吧,为师输送少量真气入马四腿大穴助它缓解,能更快些去。”

“难怪这马对师父你格外亲近,真气还有这种用法啊。”

“和你姐姐歇会儿吧,老熊岭彻底封冻了就更不好寻了,我们要连夜赶路,你既然入了内功门道,如今就已经可以动用些许真气,远转周天可以缓解舟车劳顿。”李戮玄说完便继续驾着马车赶路了,官道路平整些,跑起来少受些罪。

“师父,您一走两个月,那些要剃头的客人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生气了就不来照顾您生意了?”

“为师的手艺,他们是戒不了的,等我们回来,自会有人心痒难耐上来请的。你们剃刀三力练的如何?以后这也是门手艺,总归能赚点吃饭的。”

李思还想问些什么,马车却停下了。

一批饥民从官道边上涌过来,围住了这辆看上去朴素的马车。

早有两个瘦的皮包骨头的汉子扑在马腿跟前,一个黑瘦的婆娘则趴在车厢侧面,带着哭腔喊道:“罗汉菩萨好人唉...发个善心,给乡亲们一条活路,就要一口吃的,一口就成啊...”

李思李露自小是在京城长大,偶有听到饥荒,也是当布政使的父亲回来提起,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慌了神。

这十几个饥民的小腹已经瘪了回去,身上一丝多余的肉也没有了,那两个扑在马腿前的汉子开始不住地磕头,发出“哐哐”的声音。

“可有水盆饭钵么?”李戮玄问道。

那些饥民见有戏,手忙脚乱的传过几个脏兮兮的盆子来,李戮玄叹了口气,伸手进车厢抓过了粮食袋子,摸出几张干面光饼,掰开后扔进盆子里,又倒了水进去将饼子泡开,这才下车递给了那些饥民。

“分开慢着点喝,饿了太久一下吃太干的身子缓不过来。”

饥民们疯了一般抢着泡软的饼吃,连盆里泡饼的水都喝的一干二净。

“从何处来?怎么遭荒竟然到这种地步么?”

为首的一个汉子抹了把嘴,放下了盆子回答:“回恩人,是从河中韩原州焦岭县来的,朝廷派了征蛮役,不去的就得凑征蛮钱,知府大人下了死令。俺们原上本来收成就不好,交了租子就已经没剩下多少口粮了,本来挨着饿还能把税交了,现在加了税,还要出丁去服劳役,不去更是得全家饿死,迫不得已就逃出来。”

李戮玄沉默了,又拿了几张光饼塞到了这汉子怀里:“这官道上老爷贵人们的车也不少,要吃的应该也能容易些吧?”

汉子眼中留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恩人说笑了,老爷贵人都是有要事在身,如何敢拦?先前拦的都被马蹄活活踩死,也不过是扔两张饼当赔偿罢了。不怕恩人耻笑,若不是看恩人车马朴素,我等也不敢拦恩人贵座。”

“好好活下去,世道总不会一直都这样的。”李戮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起身上车,驾着车继续往前赶路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没走多久,车又被另一伙饥民拦下了。再度分了几个饼子出去后,他才重新上路,结果在快到民驿的时候,碰到了第三伙饥民。

看着那些皮包骨头的人,身后的李思和李露也沉默不语,只是从车厢里把最后的几块饼子递了出来。

在他们看不到的后面,还有最新的几批饥民正踏上前往京郊讨饭的旅程,这些饥民大半都死在了饥饿,疾病和马蹄下。领了旨前去赈灾的布政使们,此刻才刚刚庆贺完自己的高升,正在京郊的粮库里盘算着怎么瓜分这批救命的粮食。

分出三成来换了银两给九千岁,户部吏部刑部的三位尚书六位侍郎也是要分两成的,留出一成放自己手里,一成留给下面人,最后的三成才会混上各样杂草麸皮树叶煮成稀粥每日布施。

关内官路上最后一处民驿,一间平价的厢房内。

李戮玄盘坐在床上,呼出一口气,竟然是浓密的血雾。他睁开眼,慌忙找了块儿布把面前的血迹都擦干净。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法更坏了。

回首人生,他无门无派散修出道,凭自身天赋和悟出来的内功,十五岁击败当时某第二境玄门掌门一鸣惊人,自以为开拓新境界天下无敌,直到碰到了点苍长老,才知道人外有人,此后收拢骄躁之心,明面剃头,暗里修行,到出事之前已经通了两百九十五穴,算是十二境巅峰,离人仙一步之遥。

在超凡武林中明面上的排行里,那时的戮仙刀李戮玄,排第二。

直到他怒杀某个杀良冒功的偏将,又以一己之力屠了那偏将营内那些还没察觉将军已死,正在数百姓人头的五百甲骑。

单人无伤杀干净五百着甲的轻骑,放到千百年前还未统一时,这是能覆灭小国的力量了。

监武司出动了。

监武司九天之中的点苍天追杀戮仙刀,对拼三昼夜之后无功而返。以十二境之身力敌人仙而不败,甚至据传点苍天受了不轻的伤,消息一传出来,整个超凡武林轰动了。

这是监武司两百年内第一次失手。

之后他碰到了绫罗天,年少成名血气方刚的英雄少侠碰到了媚骨天生的绫罗仙子,戮仙刀那夜之后销声匿迹。也是那夜之后他才惊讶发现,自己自创的无名通玄诀竟然有着纯阳童子功的特性。

纯阳童子功,身破功散。

已经通了的窍穴再度封闭,凝结的通玄罡气无风散逸,他从十二境巅峰一路跌落,退回凡人,每用一次仅剩的罡气都要忍受剖心剜骨的痛苦。

悔么?悔。

恨么?未必。只是他不知该怎么去面对绫罗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走完剩下的路。

想到最后,他想用仅剩的人生去做些问心无愧的事,留给这方天地一个清白的男子汉,可没想到没做多久,就被当朝重臣托孤当了师父。这一路上他焦虑的很,毕竟自己这身子不知何时就会断绝生机,可这两个孩子明显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刚刚内视发现,现在体内还算完好的,只有连着主要脏器的那几道主脉上的穴位了,其余穴位都在逐渐崩坏,不受控制的罡气在体内和仅存的通玄罡气来回消耗,导致剩下的几十个穴位有加速崩坏的趋势。

“要是再多给我些时间...唉”想到一路上碰到的饥民,李戮玄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盘算着行囊里最后的十几两银子。

还在超凡之列的时候,对黄白之物自然是不太看重的,因此也没留太多,每次剃了头客人给了赏钱,都是拿去潇洒挥霍了。现在他手里的一些积蓄,还是从那几个贪官家里拿的,零零碎碎竟然也有上千两,这次出行带了两百两,本来以为怎么都够了,没想到灾荒之年,一路上什么东西都在涨价,路上又施舍颇多,此时银子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师父,卖饼的来了。”李露轻轻敲着门,怕打扰了李戮玄休息。

李戮玄收起行囊,打开房门,李露带着一个裹着头巾挑着担的中年农夫正站在门口。

“不是给了你们几两银子么,不够?”

李露还没说话,那卖饼的农夫就抢先答到:“客人您有所不知啊,若是平常时分,精面大光饼尚且十文一个,这灾荒时节粮价翻了倍的跳,现在小的一个卖一百二十文。”

一百二十文,足足六钱银子,平日里一间上房再要酒菜也是这个价了,现在竟然只能买一个大些的饼。

李戮玄皱起眉头,但看到农夫瘦到皮包骨头的手臂,他还是又掏出六两有余的碎银子:“要十个饼,多了的算赏钱。”

打发走了喜出望外的农夫,他这才注意到李露宝贝似的捧着个小罐罐递到他面前:“师父吩咐的酱菜没买着,但是驿站伙夫有自家做下的腌菜,我就买了一罐儿。”

李戮玄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接过罐子打量了一眼李露,她娇嫩的俏脸此刻显得有些苍白:“以后师父不会让你跑腿了,灾荒时节,太危险了。”

李露被那平淡的眼光一扫,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年轻师父已经看出了什么,嗫嚅着解释:“我...那俩人想掳我去卖...弟子迫不得已才出刀...最后还是逃了一个...”

“乱世人如草芥,别去想了,只为自卫出手,你没错的。没伤着吧?”

李露摇了摇头。

“民驿边上竟然也有光天化日抢民女的事了,看来真是大灾时节了。怎么不喊师父?”

“我刚出去寻卖粮的,就碰上了那两个贼人,他们只是仗着身形高大,当时不想扰您清修...”

“也想验验自己是什么成色了?”李戮玄盯着她的眼睛:“让你们练的刀是我自己所悟,有几分速成功效,但外门终究只是外门,杀心若是重了,再想得气入内门可就更难了。”

对上师父有些严肃的眼睛,李露还想说什么,驿站外却能听到有人马在逐渐聚集,偶尔有几声嘹亮的喊杀声响起。

“那几个官丁可莫要自误,咱只要那扎手的小娘子,我们几十个弟兄可是饿了很久了,下面的弟兄吃饱了,上面的弟兄也是要吃香肉的!”

李戮玄伸出还包着布的右手捏了捏李露的脸,柔声说道:“去带你弟弟上车,等我说出来的时候,再架车出来。往手心里撒一点粗盐粒子一边叫那蠢马的名字蛤蟆,一边等它舔盐,它会听你话的。”

说完,胡桃木柄的剃刀滑入掌中,李戮玄朝着驿站外走去。一名驿丁看见了他,想起了外面那群山匪叫的小娘子,就跟在这人身边,脸上堆着笑跑了过来。

“俺看你也是个知事理的,形势如此,把小妮交出去,现在保住性命,日后那些匪寇自有官军处置...”

一刀银光闪过,驿丁捂着脖子跪倒在地,背后捏着的绳子也掉在了地上。

“好恶贼!”

其他两名驿丁看事情败露,拔出刀怒喝一声一同冲了过来。

李戮玄拉起面巾,一步踏出,他甚至都不用动用真气,只是将右手向前一甩,银光从他指尖飞了出去,围着他扑过来的两名驿丁也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血箭从他们手指缝里溅射出老远。

门外的山贼等的不耐烦了,正要往里冲,却发现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从墙头跃下,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青光,旋转着冲入了他们的队伍里。

那些砍刀锄头碰上青光边缘的一抹银光,立刻应声而断,片刻之后,整个驿站外面几十名山贼,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