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殉情

“黎思明，男，四十二岁，无业，于2005年6月18日被人杀死在家中，身上有刀口十处左右，致命伤在腹部，根据法医鉴定，腹部伤是第一刀，可以说是一刀毙命。在现场发现了可以脚印，一直延续到屋外，可以判断凶手是先在堂屋杀掉死者后，从大门径直出去的，但因为昨天下雨，屋外的脚印已经被冲刷干净了。另外路上的监控设施并不完善，死者家刚好处于监控盲区，没有拍到凶手的出入情况。”

丹镇派出所会议室内，烟雾缭绕，负责侦办此案的刑警眉头紧皱。丹镇民风虽不算淳朴，但多是小偷小摸，这种恶性杀人事件还是少见。

刑警李志问：“死者的仇家都查清楚了吗，有没有什么情况？”

同组负责调查汇报的小郭警官摇摇头，“我们走访了死者周边的邻居，都反映死者为人宽和，脾气好，很少与人发生矛盾，没有什么仇家。”

李志：“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郭警官：“死者父母离世很早，哥嫂也在三年前失踪，在哥嫂失踪之后他就开始抚养哥嫂的独女，目前家庭成员只有侄女黎星以及未婚妻邝季红。两个人都已经带过来了，在值班室。”

值班室内。女民警在安抚女孩。李志透过值班室的小窗口看向女孩，年纪不大，身上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茶杯，因为用力手指隐隐泛起青白，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女孩的前面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三十五岁左右，瘦削高挑，此刻正抱臂站在女孩前面，面色无悲无喜，只是红肿的眼睛透露出她心底压抑的悲伤。

他推门进去，女孩立即抬头，脸上有泪痕，像是刚哭过。女人放下手臂，也看了过来。

“你们好，”李志开口道，“请节哀。”

黎星头又低了下去，声音闷闷地，“我没事。”

邝季红嘴角嗫嚅，但什么都没说，眼神又恢复到无悲无喜的状态。

李志抿抿嘴，语气诚恳，“对于辖区内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我们深感惭愧。为了尽早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有一些事情还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黎星轻轻点点头。邝季红却依旧眼神放空，像是没听到李志的话。

李志想起女孩父母失踪，生死未明，如今唯一的亲人也惨遭毒手，在这世界上算得上是孤苦无依了，不免对女孩多了些许同情，语气带了些怜爱，“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李志：“你叔叔平时对你怎么样？”

黎星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握住茶杯的双手更加用力，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叔叔对我……很好。我爸妈在我十二岁那年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其他亲戚都视我为累赘，只有二叔愿意照顾我，这几年他对我视如己出，对我特别好。”眼泪掉了下来，霎时模糊了她的双眼，“我二叔是个好人，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呢，以后只有我自己了，以后只有我自己了……”她的情绪愈发激动。邝季红见状赶紧抱住了她，轻抚她的背脊，眼角也有泪滑过。

李志看着她们崩溃的模样也于心不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女孩的同情也多了几分，“你叔叔出事那天，你去哪里了？”

黎星平复好情绪，“那天是周六，上午的时候我一直在家，中午吃过午饭后，二叔说家里有事，给了我钱，让我出去玩，”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警察叔叔，是不是全都怪我，如果我不出去就好了，二叔就不会有事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不怪你，小星，”邝季红开了口，“那天是我要找思明商量婚礼的事情，他才让小星出去的。”

“那你待到了几点钟，中间有没有其他人去过？”李志问。

邝季红吸吸鼻子，“具体时间记不得了，但应该时间不长，估计就半小时左右吧。我们聊得很不愉快。”她垂下眼睑，“我虽然快四十岁了，但也是头一遭结婚，所以我想要一个完美的盛大的婚礼，可是思明他说我们年纪都那么大了，仪式办不办都无所谓了，我不依，就走了，后面有没有人去找过他我就不知道了。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不要什么婚礼了，这样思明也许不会出事了……”说罢又抽泣起来。

黎思明案痕检判定凶手为男性，右利手，身高在黎思明之上，175-180左右，可目前还没有可疑人员出现，棘手的案情带来的焦虑、对受害者以及家属的同情杂糅在李志心中，隐隐有些酸涩。

他清清嗓子，“大概情况我了解了，我们一定全力侦破此案，还你们一个公道，小郭，先送邝大姐她们回去休息吧。”

黎星站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志，“叔叔，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

李志郑重的点点头。

邝季红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看着李志，“李警官……”，但她犹豫良久，突然叹了口气，小声说了一句“麻烦了”，便转身离去。

李志还想追问，但想到她现在情绪不好，提及太多与案情有关的事情估计又会使她情绪崩溃，所以他打算明天去她家里再询问一下。

邝季红家。

从警局回来后，邝季红一直心神不宁，黎思明的死和白天警局里黎星的话萦绕在她心头，她为什么要撒谎，那天明明黎星她……

邝季红激动起来，她觉得她的呼吸都有点颤抖了，是的，没错的，黎星一定跟黎思明的死有关系，她明明在撒谎，他那样对她……怎么可能算是好……她撒谎了，看来白天的时候她不该因为恻隐之心包庇她，原本以为黎星只是不想让人知道那些事情，可现在仔细想想，一定，一定是跟黎思明的死有关系，不行不行，她要打电话。想着，邝季红往堂屋走去，坐下正准备打电话。

“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吓了邝季红一大跳，电话脱手而出。

她缓缓心神，问：“谁呀？”

“阿姨，是我。”

邝季红开了门。

翌日。

晚上李志睡得并不好，想了一晚上的案子，因此第二天来得晚了一些。一进办公室就发现小郭警官脸色难看得很。

“怎么了这是？”李志笑着问道。

小郭警官：“今早我们接到报警，邝季红死了。”说着把手里写好的报告递了上去。

“什么？”李志一惊。

“死者邝季红，女，三十九岁，于2005年6月25日被发现死于家中，根据胃内容物消化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在凌晨三点-五点，死亡原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者胃里发现了安眠药成分，我们走访了县中医院的医生和邝季红的同事，说是黎思明死后，邝季红一直失眠，去医院开过安眠药，在书桌上发现遗书一封，现场有烧炭的火盆和炭残渣，初步判定为自杀。”

“殉情？”李志看着手中的报告，短短一个星期内，辖区发生两起案子，他内心不禁压力倍增，突然后悔昨天没有追问她想说什么。

她昨天到底想说些什么呢？李志隐隐觉得这个案子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