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铜腥诏

突厥老者的药刀刺入死囚天灵盖半寸时，李璟瑜闻到了熟悉的福尔马林味。那具抽搐的躯体突然僵直，暗红血线沿着头骨裂缝蜿蜒成树状图腾——正是急救箱青铜纹的变体。

“此乃腾格里神赐的放血疗法。“老者用生硬唐语宣告，指尖抹了死囚额血涂在唇上，“三息之内...“

死囚的瞳孔骤然扩散。

“是箭毒木碱。“李璟瑜挣开侍卫桎梏，“你在他百会穴抹了凝血剂制造假象，真正的死因是颈动脉注射。“话音未落，他手中银光闪过，解剖剪已挑开死囚发髻——针孔大小的伤口正渗出靛蓝色液体。

李世民手中的玉如意顿在半空。

九名胡医突然暴起，药囊中飞出成群毒蜂。李璟瑜扯下幔帐浸入酒瓮，火焰腾起的刹那，急救箱青铜纹路竟浮现出分子式纹样。他瞳孔骤缩：那竟是箭毒木碱的化学结构式。

“陛下小心！“秦琼掷出金锏击落毒蜂，李璟瑜趁机将青霉素药粉撒入火中。焦甜的异香弥漫殿内，胡医们纷纷抓挠喉咙跪倒，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青筋。

突厥老者七窍流血狂笑：“汉人的医道...不过...“话音戛然而止。他脖颈处浮现五色丝绦勒痕，与郧国公府少女的死状如出一辙。

李世民拂袖扫落案上毒酒，琥珀色液体在地砖蚀出青烟：“李卿觉得，这酒该赐予何人？“

“当赐太医令崔明远。“李璟瑜举起从死囚体内提取的毒液，“此毒需用陇西乌头炮制，而三个月前，太医署刚接收范阳卢氏进贡的八百斤川乌。“

承天门传来丧钟。当值的千牛卫来报：崔明远暴毙于太医署，手中攥着半截五色丝绦。

崇仁坊的暮鼓声中，李璟瑜推开太医别院的柏木门。窗棂上钉着张带血的麻纸，歪斜字迹与《伤寒论》如出一辙：“四月初七，申时三刻，安业坊。“

急救箱突然自动弹开，青铜内胆爬满血管状纹路。那卷羊肠线悬浮半空，指向西南方的夜空——正是安业坊方向。当他追着指引翻过坊墙时，整条街巷正被黑烟笼罩。

火场中央的宅邸门匾焦黑欲坠，依稀可见“郧国公“字样。平阳昭公主的鎏金马车横在街心，三十八颗铜钉已被撬走大半。李璟瑜踹开后院角门，热浪中传来婴儿啼哭。

浓烟里，披头散发的贵妇抱着襁褓蜷缩井边。她腕间金钏刻着西突厥狼头纹，脖颈处紫斑与中毒少女一模一样。当李璟瑜伸手救援时，妇人突然咧嘴一笑，从发髻拔下银簪刺向婴儿囟门。

手术刀截断银簪的瞬间，井底传来机括转动声。李璟瑜拽着妇人滚离井口，淬毒弩箭擦着耳际飞过，将襁褓钉在梧桐树上——里面裹着的竟是沾满羊水的石枕。

“果然来了。“妇人眼中癫狂褪去，露出崔明远嫡女特有的吊梢眉，“阿爷说得对，你才是最好的祭品。“

火舌吞没梁柱的刹那，十八名弩手从四方屋脊现身。他们额间黥着太医署药典纹样，弩机却刻着范阳卢氏的徽记。李璟瑜终于明白：五姓七望早已把毒牙扎进大唐医脉。

急救箱在高温中迸发青铜光泽，碘酒瓶炸裂形成的毒雾暂时逼退杀手。李璟瑜退到枯井边，井绳突然自动盘卷将他拽入深渊。坠落时他看见井壁刻满《千金方》残卷，而最下方赫然是简体字警告：“不要救李承乾！“

地下水道腐臭刺鼻。李璟瑜顺着暗流漂到光德坊码头，手中还攥着井底捞起的玉琮。这新石器时代的祭器表面，竟用显微雕刻技术呈现着人体解剖图。

更声三响，漕船阴影里浮出个戴昆仑奴面具的人：“郎中可看清了？太医署连着五姓七望，五姓七望连着...“他忽然扼住自己喉咙，指缝间渗出五色丝绦。

尸体栽入漕河前，李璟瑜扯下他腰间鱼符——竟是东宫典药局的通行令。月光照亮鱼符内侧的刻痕：一个残缺的“女“字，与《伤寒论》消失的“暴毙“二字笔锋相同。

身后传来金吾卫的呼喝。李璟瑜潜入水底时，怀中的玉琮突然发烫。那些解剖图在黑暗中泛起荧光，拼合成长安地下暗渠全图。而标红的节点，正是各大世家的药材仓库。

当他从安善坊排水口爬出时，晨曦正照见怀远坊祆祠的尖顶。三个波斯商人对着他胸口比划十字，用生涩唐语惊呼：“彼列之印！“

李璟瑜低头望去，不知何时浮现的青铜纹身正在心口蠕动，正是急救箱上的饕餮图腾。

巳时的太医署药气熏天。

李璟瑜捧着李世民钦赐的“杏林圣手“匾额踏入正厅，九姓御医的银针齐齐震颤。当他在《千金方》旁放下现代解剖图时，老太医的艾绒火盆突然爆出青烟。

“从今日起。“他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诸医皆须学此剖验之术。“

腐臭味炸开瞬间，五姓出身的老太医昏厥过半。年轻寒门医官却蜂拥上前，其中有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伸手触摸脏器，指尖在触及心脏时剧烈颤抖——他袖口隐约露出郧国公府死士的黥纹。

当夜子时，解剖室传出凄厉惨叫。李璟瑜赶到时，只见少年医官悬梁自尽，背后的皮肤被完整剥下，人皮内侧用血画着完整的长安疫病图——西北角新增的郧国公府位置上，赫然圈着太子的道真观。

急救箱在此刻发出蜂鸣，青铜纹路蔓延成宫城平面图。李璟瑜终于看清那个不断被修正的死亡预言：

“四月初七，申时三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