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后怕
清晨，日光稀稀落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满是腐叶的地上。我从昏睡中悠悠转醒，脑袋昏沉，四肢乏力，连抬一下手指都费劲。
“公子，你可算醒了。”栖心的声音自身旁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她原本蹲在一旁收拾衣物，见我有了动静，立刻站起身，几步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只微微点了点头。
“先喝点水。”栖心不容置疑地说道，手里已经拿着水袋，强行把水喂到我嘴边。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我才稍稍缓过神来。
“我们得赶紧走，那些官兵不会善罢甘休的。”栖心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一软，差点又摔倒。
“别逞强了，我背你。”栖心直接蹲下身子，背对着我，语气强硬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我心里涌起一丝不悦，可身体的虚弱让我没办法拒绝，只能任由她把我背起来。
我们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前行，四周的树木遮天蔽日，密不透风。栖心背着我，步伐坚定有力，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我趴在她背上，像个没有感情的物件，对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冷漠地旁观。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水流却十分湍急，发出“哗哗”的声响。栖心站在溪边，眉头紧皱，思考着如何过河。
“把我放下来，看看能不能找些石头搭个简易的桥。”我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不行，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乱动。”栖心果断拒绝，“我先背着你找个浅一点的地方试试。”说罢，她沿着溪边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合适的渡河点。
找了好一会儿，栖心发现了一处水流稍缓的地方，溪水看起来也浅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水中。溪水冰冷刺骨，很快就浸湿了她的下半身。
“抱紧我，公子。”栖心咬着牙说道。我依言抱紧她的脖子，感受着水流的冲击。走到河中央时，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栖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双手抱得更紧了。栖心稳住身形，继续艰难地朝着对岸走去。终于，我们成功过了河，栖心把我放在地上，自己瘫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休息了片刻，我们继续赶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栖心在前面摸索着前进，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我问道。
“前面好像是个悬崖。”栖心谨慎地说，“我去看看。”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确实是悬崖，我们得绕路。”栖心皱着眉头说。于是，我们开始沿着悬崖边缘寻找可以绕过去的路。山路崎岖难行，到处都是碎石和荆棘，栖心一边为我开路，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走着走着，栖心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悬崖边滑去。我站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栖心快要滑下悬崖的时候，她及时抓住了旁边的一棵小树，才稳住了身形。她大口喘着粗气，慢慢爬了起来。
“没事吧？”我淡淡地问道。
“没事。”栖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走吧。”我们又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绕过悬崖的小路。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天空中没有一丝星光，四周一片漆黑。
“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太黑了，赶路太危险。”栖心说。我们在附近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栖心捡来一些枯枝，生起了一堆火。
火光映照下，栖心的脸色显得十分疲惫。她靠在一棵树上，闭上了眼睛。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苗，思绪飘向远方。
清晨，阳光艰难地穿过层层枝叶，在满是腐叶的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我从半梦半醒中缓缓睁眼，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般，那种虚弱感如影随形，仿佛是深入骨髓的诅咒，提醒着我这虚弱已是永久性的。
栖心早已起身，正蹲在不远处，用一根树枝翻搅着昨晚篝火的余烬，试图重新生火。察觉到我醒来，她迅速起身，几步来到我身边。
“公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难受得厉害？”她的声音里满是关切，眼神紧紧盯着我，不放过我脸上任何细微表情。
我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艰难吐出一个字：“水。”栖心赶忙拿起一旁的水袋，小心喂我喝下。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却驱不散我身体深处的疲惫。
望着手中还剩半袋的水，我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往昔。曾经，我身负客之力，身轻如燕，行走如飞，翻山越岭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那时的我，是何等意气风发，而如今，却被这副虚弱的身躯束缚，连站立都成了奢望。
“我们今天还得接着赶路，官兵肯定还在四处找我们。”栖心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她动作迅速，眨眼间就将所有物品整理妥当。
“我来帮你。”我咬着牙，强行撑起身子，刚站起身，双腿一软，差点直直栽倒。
栖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我，眉头紧皱，语气强硬：“公子，你别逞强了。就你现在这身子骨，不拖累我就算好的了。”
“我不用你背！”我用力挣开她的手，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双腿抖得厉害，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可我咬着牙，硬撑着站稳，绝不向这虚弱的身体低头。此时，我心中对客之力的渴望更加强烈，若是我还拥有它，又怎会这般狼狈？
“公子，你别犯傻了！”栖心又伸手来扶我，脸上满是焦急，“你看看你自己，站都站不稳，还怎么走路？”
“我说了我能行！”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伸手抓住旁边的树干，指甲都抠进了树皮里，才勉强稳住身形。往昔那些凭借客之力轻松做到的动作，此刻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更映衬出如今的无力。
栖心看着我，眼中满是无奈与心疼，还带着几分焦急：“公子，这不是你逞强的时候，山路这么难走，你这样会把自己累垮的。”
“我就是不走！我不要被你背着，像个废物一样！”我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倔强地瞪着她。在内心深处，我清楚是对失去客之力的不甘在作祟，才让我如此抗拒现状。
栖心还想再劝，我却一甩手，扶着树干，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摇晃。往昔依靠客之力穿梭山林的画面不断闪过，那时的我，能轻松越过这些崎岖山路，而现在，却举步维艰。
“公子！”栖心在后面喊了一声，急忙追了上来，跟在我身后，随时准备扶住我。
我们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前行。路面崎岖不平，到处是突兀的石头和交错的树根。没走多远，我的体力就到了极限，一脚踩在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栖心一把抱住了我。“公子，你别再这样了，算我求你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靠在她怀里，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满是不甘。可身体的虚弱让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确实离不开她的帮助。
“栖心，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子，什么都别说了，先赶路要紧。”栖心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再次蹲下身子，“上来吧，这次别再拒绝了。”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趴上了她的背。栖心直起身子，稳稳地向前走去。我趴在她背上，感受着她的温暖和力量，心中五味杂陈。客之力的强大与如今的脆弱形成鲜明对比，让我对那段过往更加难以释怀。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片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泥泞沼泽地。那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栖心在沼泽地边缘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公子，看来我们得绕路走了。”她转头看向我说道。我心有不甘地点点头，绕路意味着要多走不少冤枉路，可凭我们现在的状况，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曾经拥有客之力时，跨越这样的障碍不在话下，现在却只能无奈绕路。
我们沿着沼泽地边缘行进，脚下的路愈发难走。有时栖心一脚踩下去，整只脚瞬间陷进泥里，她只能拼尽全力把脚拔出来，继续向前。我趴在她背上，感受着她的吃力，心中暗暗发誓，等我身体好些，一定要好好报答她。同时，对客之力的向往也愈发强烈，若是有它，栖心也不用如此辛苦。
好不容易绕过沼泽地，栖心把我放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她自己累得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开口说道：“辛苦你了。”
栖心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能护公子周全，再辛苦我也愿意。”休息片刻后，我们又继续赶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景色变得愈发模糊。栖心的脚步也愈发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对栖心说。栖心点头，目光四处搜寻合适的地方。
很快，她发现一个山洞。山洞不大，好在看起来还算干燥。栖心把我背进山洞，又出去捡了些干柴回来。她生起火，温暖的火光瞬间照亮整个山洞。
我靠在洞壁上，看着栖心忙碌的身影。她拿出我们所剩不多的干粮，递了些给我。我接过来，虽毫无胃口，但还是强忍着吞咽下去，我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体力。
吃完东西，我们靠着洞壁休息。山洞里很安静，只有外面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我听着这声音，渐渐有了困意。就在快要睡着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声响。
我瞬间清醒，看向栖心。栖心也已站起身，手里紧紧握着匕首，警惕地盯着洞口。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虚弱的身体让我根本动弹不得。若是我还拥有客之力，此刻便能与栖心并肩，而不是只能无力地看着她独自面对未知。
“公子，你别乱动，我去看看。”栖心说完，小心翼翼地朝洞口走去。她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就在这时，我突然清醒了过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我意识到，刚刚那些强烈的情绪，无论是对身体虚弱的不甘，还是对往昔客之力的向往，皆是因为失去了客。曾经的我，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待一切，情绪极少有波动，如今却因失去而有了这般起伏。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渐渐地，那种冷漠的、置身事外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再次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栖心的背影，看着跳动的火光，仿佛刚刚那些情绪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我而言，不过是既定的、需要冷眼旁观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