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布料贩子
黄壮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在周四海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柿子蘑又卖出去了半斤。
“收拾东西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听着黄壮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周四海犹豫了两秒钟，还是选择相信他，将那几乎不见少的柿子蘑收回篓中，再将破了皮的柿子揣怀里，亦步亦趋地跟在黄壮身后。
青石板路七拐八绕，周四海越走越觉得熟悉。
不等他琢磨出味儿来，前头那国营饭店的牌匾便已冒出半个金边儿，黄壮却扯着他胳膊往巷子深处里钻。
灰扑扑的后墙根下，系着满是油渍的麻花围裙的矮胖厨子，见着两人后长舒了一口气。
“可算来了！快来给我瞅瞅，其他货是不是一个质量。只要质量没问题，价格好商量！”
“一个窝儿出来，再赖也赖不到哪里去！”
周四海接过话茬，肩一抖便将背篓给卸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柿子蘑取出，还特地转了几圈，好让其瞧个清楚。
“老陈，我这兄弟是个实在人，这玩意也着实稀罕，你也就别玩那些虚的，阔气点，给个好价钱，以后再得着什么好东西，还往你这儿送！”黄壮在一旁帮腔道。
“确实是好东西，上回见着还是两年多前。切了薄片往滚水里那么一汆，咬下去跟凉粉似的滑溜溜，嚼起来却又脆生生，咽下去后还留着满嘴的柿子香......”
老陈取过一丛柿子蘑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咬着牙给了个价格。
“既然老黄都开口了，我就给你个实在价，三块钱一斤，要是觉得这价儿还行的话，你手里这些柿子蘑我给包圆了！”
周四海瞥了一眼黄壮，见其颔首，这才答应了下来。取出木杆秤过了一遍，余下的柿子蘑不多不少，恰好十斤整。
“三十块是吧，成，下回还遇着什么好东西就往我这送来，你到前头说找老陈喝酒就成。”
“成。”
若不是黄壮搭线，这十斤柿子蘑估计是怎么样来的就得怎么样回去。别说自己跑来国营饭店推销这种话，保准你话还没说完便被轰了出去。
待老陈抱着柿子蘑回店里去后，周四海抽出一张大团结拍到黄壮手里，不等他说话，黄壮便跟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猛地将手收回，嘴里连连道；
“你这是干什么，要真想感谢我，那就好好干，多进点货就成，别给我来这一套！”
“什么这一套，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是中间人，就得拿中间人那一份。今儿要不是黄哥你仗义，别说二十块了，就连十块钱我都得不着。”
“......”
两人推来让去掰扯了半天，最后黄壮实在是拗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钱。
“来，谈点正事儿，周老弟你这回打算要点什么货？”
“这回单子可不少，都写这上面了，黄哥你给瞅瞅能凑齐不？”周四海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黄草纸递了过去。
黄壮用两根手指捏着纸角直咧嘴：“嚯，这不是茅房用的草纸么，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嗨，家里翻遍了就找着这破纸，字还是拿碳条子划拉的，黄哥你就凑合着看吧。”
“白纸铅笔才几个钱啊......得得，回头我白送你些得了吧！”黄壮甩了甩草纸，快速扫了一眼单子，眼睛猛地瞪圆了，
“好家伙！盐五十斤，洋火三箱，煤油两桶......你这是要把我这的存货给搬空了啊！可以啊，老弟，你这生意越做越大了啊！”
“嗨，瞧黄哥你说的，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周四海搓着手嘿嘿笑道：“怎地，黄哥你能给凑齐不？”
“小瞧你黄哥了不是！”黄壮将胸脯拍得砰砰响：“别说这数，就算再翻个五倍，我也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
周四海在巷子角蹲了半个钟，这才瞧见黄壮扛着大包小袋地冒头。
俩人蹲地上把货物摊开扒拉两下，确认样数齐整后，这才往背篓子里归置。
出发前便晓得这趟要的货不少，特地背了个最大号的背篓。但也没想到竟这般多，背篓装得冒尖儿不说，临时又翻出俩挎篮，这才勉强将所有货物给装下。
“可真是失算了，要早知道最大号的背篓都背不下这么些货，我就该使扁担来挑，怎都比挎这么俩篮子强。”
“扁担那可多费劲啊，应该弄俩大箩筐，再配上自行车，那就轻省多咯！”
“黄哥你可别说笑了，我那屯里一共就三辆自行车，都在村干部家供着。平日里还好，要是碰上风雨天，那几个干部宁可蹚着黄泥汤子走上三里地，也不舍得自行车蹭掉半点漆。”
“......”
告别黄壮后，周四海哼着小调出了凤城，沿着土路走了不到三里便看到有几人蹲在一大树下歇脚。
定睛看去，其中两人正是刚刚在黑市里见过的布料贩子，身前箩筐里散着些许边角碎布。
周四海当即眼前一亮，凑过去套近乎道：“老哥几个在这歇脚呢！”
“你哪位啊？”两人警惕道。
“黑市东头卖山货的周老二啊！刚还从你们这儿淘了两块花布呢！”周四海从背篓里取出布料抖了抖，“你瞧这碎花星子多秀气！”
“怎地，布料出岔子了？卖的时候可说明白了，这就是织布厂淘汰的次货......”
“哪儿的话！这不是瞅着你们筐里还有货，想问问你们出不出，要是价儿合适的话，我就包圆儿了！”
两人闻言上下扫视了周四海一番，布丁撂布丁看不出底色的衣裳，灰扑扑的绿色解放鞋，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凌乱地飞舞着，土渣子与草屑隐约可见。
要不是他身后背篓堆得冒尖儿，手臂上两个挎篮一看便是沉甸甸的，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就是个走街串巷的破烂王。
“虽然筐里装的都是些布头零碎，但扯个门帘、补个褂子、打个鞋垫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筐子里拢共得有二十来斤，你要是真能包圆了，给二十块钱连筐端走，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周四海装模作样地摸遍四个口袋，最后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票子数了又数，这才将钱递了过去。
“得嘞，哥俩打哪片厂子倒腾的，赶明儿我直接......”
“可不敢乱说，咱也就是个二道贩子，冒点险挣口饭吃罢了。再说这种好事也不是见天儿有，十天半月都碰不上一回的。”
“成，那要是还有这种好货，能给我留两天货不，三五十斤不在话下！”
“保不齐的事儿，真要是撞大运弄着了，顶多给你捂两宿。”
“成，两宿不见人，哥俩尽管撒手卖！”
“......”
离了两人，又往前走了两里路，周四海这才停住了脚，将俩挎篮里的货往刚得的背篓里装。
虽说山里缺柴米油盐，但针头线脑的更受欢迎，特别是这种碎布，便宜又好用。
一斤的碎布能拆成五份，一份三毛钱，一斤能挣个五毛，利润可不比其他货低，还比其他货轻巧不占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