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银杏大道的秘密邀约
图书馆的青铜门在身后闭合时,夏诗涵的帆布包带突然绷断。
那枚银杏叶回形针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堪堪勾住她散开的麻花辫尾。
“小心。“沈煜伸手托住坠落的《追忆似水年华》,泛黄的书页间漏出半张泛舟西湖的老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1972.9.12。
夏诗涵正要细看,三楼修复室的灯光突然熄灭,某种类似老式放映机齿轮转动的声响贴着大理石地面漫过来。
她倒退半步,后跟撞上台阶裂缝里新生的青苔。
沈煜身上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气息裹着松墨香,在两人相隔的三寸空气里凝成透明的膜。
当夜风掀起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时,夏诗涵发现那枚铜扣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德文。
“明天十点。“沈煜将书递还给她,指腹在烫金书名上停留片刻,“银杏大道会落今年第一场叶子雨。“
直到宿舍楼管阿姨的呵斥声穿透雾蒙蒙的夜色,夏诗涵才惊觉自己攥着帆布包裂口在原地站了太久。
走廊声控灯随着她急促的脚步明明灭灭,掌心的银杏回形针在216室门牌反光里烫得像块火炭。
“文学社终审名单明早贴出来了!“舍友苏晓从被窝里探出头,手机屏幕蓝光映着墙上的普鲁斯特海报,“听说林悦找了作协的叔叔......“
夏诗涵把帆布包塞进衣柜的动作顿住,塑料衣架与铁杆摩擦发出刺耳鸣响。
童年记忆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漫上来——十二岁那年全市作文竞赛颁奖礼,她攥着二等奖证书看林悦戴着蓝丝巾上台,颁奖人颈间晃着同样的银杏叶银坠。
手机在书桌震动的瞬间,窗外的银杏树忽然簌簌作响。
沈煜的消息气泡浮现在锁屏界面,是张水墨晕染的银杏叶,叶脉间藏着句“叶落有时,花开有期“。
她将发热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手机壳上,熄灯后的寝室里,充电器指示灯与窗外路灯在墙角的《西方文学史》书脊上交汇成暖橘色的河流。
走廊传来值周生趿着拖鞋走过的声响,夏诗涵数着老式挂钟的滴答声,直到月光将衣柜门缝里的帆布包裂口照成银亮的伤口。
晨雾还未散尽时,文学社办公室外的罗马柱已结满霜花。
夏诗涵裹紧驼色围巾,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玻璃窗上晕开模糊的圆。
那些细碎的低语像蛛网粘在后颈——“听说终审要现场改稿““林悦昨晚在教授办公室待到十一点““这次只招一个人“。
“现在知道紧张了?“林悦踩着马丁靴的声音像冰锥凿在瓷砖上。
她今天特意戴着镶水钻的银杏叶胸针,指甲染成与蓝丝巾同色的孔雀蓝,“沈学长的安慰短信可抵不过真才实学。“
夏诗涵的指尖触到口袋里冰冷的回形针,昨夜沈煜传来的水墨银杏突然在记忆里舒展叶片。
她转身望向中庭那株百年银杏,发现最高处的枝桠上还缠着半截蓝丝绸——和1972年借阅卡背面素描里的一样。
办公室木门突然洞开,赵学长抱着文件夹踉跄而出,镜片上还沾着咖啡渍。
他身后传来张老师拍桌子的声响:“把初筛分数再核对三遍!“
人群骚动间,夏诗涵看见沈煜从旋转楼梯拐角走来。
他今天没系领带,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细小的疤痕。
那本1937年的德文诗集从他背包侧袋探出边角,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标本正巧落在夏诗涵脚边。
“抽芽的新枝最怕倒春寒。“沈煜弯腰拾起桂花时,袖口掠过她冻红的指尖。
他指间的墨香比昨夜更浓,混杂着档案室檀木柜特有的陈旧气息。
十点整的钟声震落窗棂上的薄霜,赵学长捏着名单的指节泛白。
夏诗涵看着那张A4纸在穿堂风里卷起边角,突然想起童年医院走廊里飘飞的缴费单。
林悦的蓝丝巾扫过她手背的刹那,三楼修复室传来档案柜轰然闭合的闷响。
“现在公布——“
张老师的声音被突然刮进来的秋风剪碎,百年银杏的金叶扑簌簌撞在玻璃幕墙上。
夏诗涵的银杏回形针突然灼烧般发烫,她看见沈煜抬手按住衬衫第三颗纽扣,身后旋转楼梯的镜面墙上,1937年的德文古籍正在某个倒影里哗哗翻页。
赵学长扶了扶歪斜的眼镜,纸张边缘在穿堂风里割裂出细碎的颤音:“夏诗涵89.7,林悦89.5。“
林悦的蓝丝巾突然缠住窗边垂落的绿萝,孔雀蓝指甲掐断半片新生的嫩芽。
夏诗涵口袋里的银杏回形针正巧硌在肋骨位置,昨夜沈煜发来的水墨银杏在视网膜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她望着百年银杏最高处那截蓝丝绸,突然听见1972年的钢笔字在记忆里沙沙作响。
“这算什么结果?“林悦的马丁靴碾过飘进室内的银杏叶,镶水钻的胸针撞在罗马柱上迸出火星,“我要求复核考勤分!“
张老师突然用镇纸敲响会议桌,黄铜与红木相击的脆响惊飞了窗外觅食的灰雀。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夏诗涵冻得发红的指尖:“既然两位如此接近,那就再加试一场。“档案柜深处的樟脑味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漫出来,“下周此时,交篇能登校刊封面的作品。“
夏诗涵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帆布包裂口,断裂的棉线刺得指腹微痛。
当林悦的冷笑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时,她突然挺直脊背:“我接受挑战。“声线里带着图书馆大理石地面的凉意,却惊觉自己攥着的钢笔不知何时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红痕。
暮色染红窗棂时,夏诗涵正对着宿舍书桌前的空白稿纸发呆。
苏晓特意借给她的鎏金钢笔在台灯下泛着冷光,笔尖凝结的墨滴将落未落。
手机在《西方文学史》旁震动三次,沈煜发来的银杏叶水墨图在锁屏界面舒展叶片,叶脉间浮现的新消息是张百年银杏树的年轮照片。
[沈煜]:1937年的年轮里藏着雨季的秘密
她伸手触碰屏幕上晕染的墨痕,忽然瞥见衣柜门缝里漏出的半截蓝丝绸——和那株百年银杏树梢缠着的一模一样。
指尖碰到回形针的刹那,走廊传来值周生清点暖水瓶的叮当声,混着远处琴房飘来的肖邦夜曲,在窗台凝结的霜花上敲出细小裂纹。
“校刊封面要五千字呢。“苏晓掀开床帘探头,发梢还沾着洗发水的茉莉香,“林悦下午就抱着笔记本去教授休息室了。“
夏诗涵咬开钢笔帽的瞬间,墨香混着铁锈味在舌尖漫开。
光标在文档首行闪烁成银白的茧,她忽然想起童年病房里永远写不完的作文本——那时母亲总说消毒水是世上最干净的味道。
键盘被敲出三个字又逐字删去,废纸篓渐渐堆满印着齿痕的纸团。
凌晨两点的月光爬上普鲁斯特海报时,充电器指示灯在墙根淌成橘色溪流。
夏诗涵把脸埋进沈煜借她的德文诗集,泛黄的纸页间忽然飘落张银杏叶书签。
叶脉上用极细的银粉勾着首俳句,日文假名在月光下蜿蜒成游动的鱼群。
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沈煜新发的照片里是深夜的银杏大道。
铺满落叶的石板路上,手写体的“1972.9.12“被月光镀成银蓝色。
夏诗涵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分明与《追忆似水年华》里夹着的老照片日期相同。
文档依然空白如初雪后的庭院。
她起身推开窗,寒流裹挟着百年银杏的叹息涌进来。
晾衣绳上冻结的衬衫在风里僵硬地摆动,某只夜枭的啼叫惊落了对面楼顶的积雪。
当手指冻得握不住钢笔时,夏诗涵突然发现回形针不知何时在稿纸上烙出焦褐的叶形痕迹。
琴房的肖邦夜曲不知何时换成了贝多芬暴风雨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