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个性》：个人权力的渊源

对于所有的行政家来说，管理人和物是他们所有的工作内容，尽管他们都会认为，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和他人有所不同。然而在世界上，虽然有千万种事业，不能强求一致，但是人类的天性却没有多少差异。所以，就算管理的方法千差万别，所依据的原理，却是相同的。政客、主教、省长、市长等等，他们所能引以为豪的只不过是手中的权力而已。

那么，行政家的才能果真与别人不同吗？他们管理群众，真的有什么秘诀吗？行政家，应该是起而行之的人，而不是坐而论道的人。所以，要考察行政家的才能，必须先研究他所从事的事业，以及他周遭的环境。现在，我们先讨论行政家周遭的环境。

行政家及其所面临的逆境

凡是社会的过渡时期，都是行政家得意之时。比如亚力山大、拿破仑、华盛顿、洛克菲勒、卡内基、威尔等都是些流动不息的人。这些人，他们所从事的事业，一经着手，便令人赞叹；然而，他们所遭受的困难，也同样让人惊叹。

因此，保守创立后，各有竞争，而保守的发展则有赖于一致的行动。因为要有一致的行动，所以才有了训练。在人的各种行为中，有些是人们乐于接受的，有些则是人们十分唾弃的，在行为的选择过程中，就形成了习惯。在远古时代，人们崇拜祖先，如果有了争议，便通过元老会来加以裁决。元老们认为正确的事情，没有人敢说不。比如在古代的埃及、巴比伦、波斯，全都是这样。在这种情况下，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人们的创造力则被压制，很少有创新。人们只知道沿袭旧业，用先祖的教诲来规范自己的言行，怎么会标新立异地进行创新呢？

虽然习惯的桎梏牢不可破，但是人类强悍坚韧的天性并没有因此而磨灭。比如古代东方那些天赋异秉的人，占领了爱琴海的沿岸进行耕种，条件优越的海港和广饶丰沃的土地，全都据为已有，这些人后来成为了希腊的主力。海拉人（Hellas）战败后，他们的子子孙孙发奋图强，进行西征，如今在地中海沿岸居住的，全都是他们的后裔。

又例如欧洲各国的建立，也大都经历这样的过程。最早开拓疆域的人，并非通过完善的政治来管理人民，而只是不停的战争、不停的迁徙，在战争和迁徙之余，才和民众有所接触，因此，觉得一往无前。甄克斯（Jenks）曾经说过：“过去那些英雄率领他的部下四处争战掠夺，当他们凯旋而归时，人民并不欢迎，而是厌恶。因为这些英雄眼中，根本就没有旧法，只是率真直行，和宗法社会格格不入、水火不容。”这种观点，可以说是入木三分。

即使当代的这些领袖，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感慨呢？他们认为，就算群众都是追求进步的，也无法挣脱那些旧时习惯的束缚。社会生活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挡在前面，阻碍着人们的进步。法律要严格遵守判例，宗教不同门派各守其教旨，教育拘泥于陈词滥调，舆论则时时受人控制，这些都是社会中的问题。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中，以上所提到的种种，因为情境不同，也许并不一致。然而，人们被旧习惯所束缚这一点，无论是远古时期，还是帝国时期，却没有什么根本不同。那些冲破旧习惯束缚的动力，也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有了这种动力，人们才能强悍坚韧、独立于世，不至于摇摆不定。

若行政家希望将改良后的管理理念，社会的公平正义理想，以及新闻自由等观念施诸于群众，那么，他所面对的压力，又不仅仅是社会的惰性了。在人们的生活中，大概没有不遭受沮丧打击的，能否抵挡，全在于个人的克制力。比如罗斯福、加里森（W.L.Garrison）等伟人，何尝不是几经险阻才终获成功？因此，作为首领，如果想清除旧习，推广新习，在别人眼里，不啻于疯狂糊涂之举。而这种阻力越大，就会有越多的人因此而徘徊不前。这些人因为本身就摇摆不定，十分胆怯不能抵挡阻力。但如果是一个精明强悍的人，则他的内在动力和激情，足以使他一往无前，不会因为任何阻碍而有稍微的停滞。

然而，我们应该不仅仅看到行政家所遭遇的阻力，更应该看到行政家所运用的方法。理论家，执笔载言，高谈阔论，而将自己深深的隐藏，不愿意面对众人；科学家，一个人蜷缩在实验室中，专心钻研自己的学问；这些人都是智力世界中的英雄，而不是我们所期望的那种领袖。我们所期望的领袖，应该是事必躬亲，一切事务无论繁简，都要以坚韧的毅力直接面对，不会因为困难而退缩。

比如马丁·路德，难道不是宗教改革的伟人吗？他之所以能够成功，也是因为他有着极其坚韧的精神。所以，当萎靡脆弱的曼兰真（Melancthon）面对他时，轻易地就被打败了。因此，要做大事，必须要有坚韧的毅力，只有这样才能有成功的可能。在实业经营中如此，在政治中也是如此。

作为首领，必须要以积极的态度、坚韧的精神，破除旧习、克服阻力。面对敌人，要毫不退缩，无所畏惧。这些克制自我、抵抗压力的方法，全在于个人的活力。

关于勤勉的实验

世人常认为伟大的事业，不必要求事必躬亲。作为首领，全部工作就是用人，用人得当，则一切工作，自然水到渠成了。所以，一切成功不在于勤奋，而在于方法得当。对于这种观点，不能不加以审视。在今天世界如此发达的情况下，当然有一些非常大规模的工业，是由于联合协作等方式实现的。然而，在这种联合协作的过程中，又怎能缺少一个干练的首领呢？人类虽然彼此之间有差别，然而每个人的机会平等，到处都可以体现自身的价值，只有那些能够做到独立不挠、无依无靠的，才算是豪杰之士。

就拿历史上的人物来说，也很难见到懒惰散漫之人成功的事例。如德国首相俾斯麦，他的精力体力不同于常人，可以说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再比如查尔斯十二世，世人称之为北方狂人，以工作为乐趣，面对苦痛，尤其能忍受。其他的，如鄂康尼、穆罕默德、如约翰·卫斯理、静默威廉、弗雷德里克大帝、查理曼大帝等，无不具有坚毅的品性、过人的精力，历史书上记载的很详细，在此不再重述。

只是伟人这种坚韧的品性，有时也会过头，常人是难以企及的。例如法兰西的亨利四世，终日狩猎，随从都疲惫不堪了，亨利四世却仍然没有倦意。又如拿破仑，虽然军事部署工作繁忙，从清晨到傍晚，根本就没有一刻闲暇，而他在部署军事工作之外，还能抽出时间处理民事。像这种情况，除非天赋异秉，一般人哪里能有这样的精力？

非常之人有非常之机遇

从上节所讨论的内容，我们可以知道，要想担当大任，必须要有过人的精力。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换成普通人，当机会来临的时候，精神萎靡不振，根本无力应付，哪里能够把握住机遇呢？

当俾斯麦在圣彼得堡时，有人召他回国担任首相。俾斯麦回复说：“我已经很疲惫了，经过深思熟虑，不能当此大任。”然而，就在休息了一夜之后，俾斯麦又说：“假如我们的国王能够听从我的建议，那么我还是很乐于接受这个职位的。”此后，虽然很多人都提出了反对意见，俾斯麦却很坦然地出任了首相。此前本来因为治国不力想退位的国王，在有了俾斯麦辅佐之后，不仅保住了王位，而且加冕称帝。在缔结合约的时候，有人记录了当时的情形：俾斯麦穿着军装，看起来十分的魁梧，而与他谈判的对手，则是皤然白发，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仅从两人外形的强弱上就可以看出胜负了。

因此，那些强有力的人，就算是一时处于卑位，当机遇来临时，仍然可以轻松地登上高位。就算本来平淡无奇的事业，无人关心，无人在意，但一经那些强有力的人去经营，则顿时光彩夺目。干练的人，遇到非常的变故也能应对自如，一旦换成平庸之辈，则只能无力回天。他们将权力作为惟一的追求，只要遇到非常的机会，有当权者赏识，就会表现出自己的满腹才华，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加以衡量。他们把握住机遇，一跃而起，成绩卓著，自然会引人注目、声名远扬。

那么，行政才能的基础到底是什么呢？回答是，精力。有了充沛的精力，就可以抵抗逆境。事务繁杂，又不能用常规来限制它的发展，此时，要想成功，没有过人的才能是不行的。那些精力有限的人，也不是说不能成功。比如达尔文、斯宾塞，他们的思想深邃，理论独到，全世界都要尊之为导师，所有人都要加以敬仰。又比如汉密尔顿，是领袖中的领袖，但是他的体质则十分的柔弱。我们这里所讨论的，只是说人要想管理群众，必须要先有体力，而后基础才会稳固。

精力的来源

在探究精力来源的过程中，我们还有种种颇有兴趣的问题，这些问题和生理化学（Physiological Chemistry）有关。当今世上的科学家，曾尝试探究生命的本源，而研究的结果也是非常丰硕。在这些科学家的实验中，不仅可以人工合成动物身体中的化合物，他们通过控制环境温度、反应的速度，甚至可以重现动物体内的化学反应。这种实验，使原本神秘的生命有了科学的解释，有了自然的基础。这些实验也包括了精神的活动。在生理学家看来，神经系统的作用，以及我们的思想，都不过是精力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因为神经系统的作用，全依赖于人体内各种成分的化学变化和物理变化。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人体不过是一台有化学反应的机器而已。人从食物中获取那些繁杂而又不稳定的化合物，储存在体内，受到神经的刺激，繁杂的化合物变得简单，从而不稳定的变得稳定，由此人们释放热量，从而推动全身的运行。人体由无数活的细胞所构成，因此时刻变动不息，而不是静止的。

建造的程序叫合成代谢（Anabolism），破坏的程序叫分解代谢（Katabolism），这两种作用交织在一起，并行不悖，必须要合理平衡，人体才能更加健康。所以要想精力充沛，就必须使得产生精力的程序跟得上。而胃和肺这两个器官，正是运行该程序的地方。汤姆斯·杰夫逊（Thomas Jefferson）曾说过：我天生消化系统能力极强，凡入口的食物，都能很好地消化吸收，这真是我的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