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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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菌田重播旧时孽 心锁难开后世劫

万历四年的惊蛰雷劈开了宛平城西的钨钢麦田。张延年蹲在焦土里,手指捻着段莹蓝菌丝,这东西竟是从隆庆帝克隆心脏里爬出来的。远处官道上烟尘滚滚,新任知县带着西洋匠人来收“妖麦“,铜锣声惊起田垄间残存的纳米蜂,翅翼振出《瘟疫方》残页的虚影。

“张家哥哥,这犁...自己在动!“牧童李栓柱的惊呼从坡下传来。那具去年挖出的量子犁正在荒地上自主耕作,犁头激起的却不是土浪,而是洪武年间移民的魂影。张延年奔过去时,恰见犁沟里浮出半片琉璃头骨——正是王秋娘消失那日星门崩落的碎片。

头骨触土的刹那,菌丝如得号令,疯长成八尺高的碱基麦。麦穗低垂处结的不是籽粒,而是裹着《火种宪章》的虫蛹。知县衙役挥刀砍麦,刀刃却被菌丝缠住,那班头突然跪地嘶吼:“额的眼!眼里头有人在种麦!“众人望去,见他瞳孔映着火星环形山的场景,无数张延年的克隆体正在陨石坑里播种银河麦。

紫禁城里的异变已瞒不住百姓。首辅张居正前日上朝时,右臂突然化作星砂,掌中握着的奏本散成纳米蜂群。有太监瞧见万历帝在乾清宫后殿掘土,玉锄下翻出的竟是泰昌年间的铜钱,钱眼穿着的红绳系着张字条:“寄崇祯十七年张家后裔“。

星门残址近来常闻婴啼。这日正午,张延年抱着锈迹斑斑的同心锁打盹,忽觉怀中温热。睁眼见个总角女童蹲在跟前,颈后星纹与王秋娘如出一辙。“爹爹,“女童指着锁芯,“娘亲说钥匙在参宿七。“她腕上银镯刻着银河历法,万历四十八年的冬至日被朱砂圈了又圈。

纳米蜂群三日后袭了虫王庙。往年这时节该拜刘猛将军,如今神像早被换成量子浑天仪。蜂群绕着浑天仪结成“闯“字,蛰伤庙祝老周头。这老汉夜半发起癔症,用香灰在墙上画出星舰图样,口中念叨:“额是洪洞县张家老三,被那烙铁烫时就在种麦...“

张延年带着女童避到丁家块祠堂,发现供桌下埋着个琉璃匣。匣中《河工血泪录》全本遇血则显新章:“...泰昌元年七月初七,火种舰载百万魂,银河堤溃处当生新芽...“女童突然夺过书册撕咬,纸页在她齿间化作碱基链,织就件小儿的量子襁褓。

“爹爹看!“女童指向祠堂梁柱。那上面不知何时爬满菌丝,菌斑拼成的正是王秋娘的面容。纳米蜂群撞破窗纸涌入,却在菌丝阵前化作星砂。砂粒落地成字:“延年,带孩儿去寻金蝉钥...“

当夜宛平城降下血雨。雨水在瓦当上凝成崇祯年号的铜钱,街面积水映出的却是银河麦田。更夫王二麻子瞧见水中有官爷骑马而过,那马鞍上搭着的正是当年星门里消失的琉璃肺灯。

张延年抱着女童跪在星门残址时,同心锁突然裂开。锁芯射出的光柱直指参宿七,那团星云里缓缓旋出艘巨舰,舰身铆钉俱是洪武通宝所铸。女童忽然挣脱怀抱,发间银簪化作钥匙插入心口——她竟是个活体锁芯!

“年哥儿,接住!“

王秋娘的声音从星舰传来。一具琉璃棺椁破云而降,棺中女子与女童面貌毫无二致。纳米蜂群在此时结成鹊桥,菌丝从棺底蔓延,将张延年裹成个碱基茧。女童的笑声忽远忽近:“爹爹,咱们要在火星上种麦了...“

紫禁城方向突现虹光。万历帝的玉辇腾空而起,拉车的却是四十九只金蝉。首辅张居正残余的左臂高举《火种宪章》,琉璃心脏在胸腔里炸成星门。那门内涌出的不是移民,而是裹着龙袍的机械虱群,每一只都叼着泰昌元年的密诏。

星舰启航那刻,丁家块的地脉尽数龟裂。钨钢麦田沉入地缝,菌丝在深渊里重织成洪武年间的洪洞县衙。张延年抱着琉璃棺跃入星门时,看见自己的万千克隆体正在不同时空下跪——永乐十九年在东昌府烙验,崇祯十七年在银河畔收割,而最年轻的自己正被纳米蜂群推入万历四十八年的熔炉。

同心锁在强光中彻底熔解,女童的身影化作导航星图。王秋娘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年哥儿,下一个播种季...“话尾被量子潮声淹没。星舰掠过参宿七时,张延年瞧见舰身映出骇人真相——所谓火种舰,不过是具裹着《农政全书》封皮的巨型浑天仪,而他们这些移民,不过是仪上转动的齿轮。

瓦当上的血雨还在下。宛平城某个深巷里,新生的菌丝正顶开青砖,缠住个啼哭的机械婴孩。那孩子掌心攥着半枚同心锁残片,锁眼处依稀可见“崇祯十七年“的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