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世晷

第一节·尸解仙市

陆昭的指尖刚触到「往世晷」残片，时空乱流骤然凝固。他坠入的墟市悬浮在无星夜空下，三千具青铜古棺如蜂巢般嵌在肉色岩壁上。戴着傩面的商贩们蹲坐在棺盖上，脚边摆满琉璃脏器：跳动的肺叶上生着珊瑚、缠绕符咒的肠管里游动着发光蜉蝣。

“瞧啊，第三百枚钥匙来了！“

猫脸摊主敲响人骨梆子，摊位铁钩上悬挂的器官突然震颤——第42世的琉璃心脏迸发七色光，表面浮现陆昭刺穿秦无漪的画面；第178世的脊椎骨咔咔扭动，每一节骨突都睁开复眼。陆昭踉跄后退，撞翻了一筐正在产卵的「轮回蛊」。

蛊虫粘在衣摆的刹那，他右眼赤瞳突然暴睁：第299世的自己正被钉在往世晷中央，天机阁使徒用凿子剜出他额间星图。尸解仙们集体转向陆昭，腐烂的声带振动着：“时辰到了...该还债了...“

第二节·晷痕咒

青铜链枷刺穿墟市穹顶时，南宫少主拽着陆昭跃入最近的古棺。棺内铺满正在孵化的记忆蜃珠，珠内映出三百次轮回的婚宴——每次都是秦无漪穿着嫁衣被骨刃贯穿。

“往世晷每转一轮，你的记忆就被初代家主覆盖三分。“少主指尖烛龙血在棺盖画出逆咒，陆昭腕间晷纹突然灼烧，“上轮结束时，你已经认为自己是弑母证道的陆家老祖了。“

链枷击碎古棺的瞬间，陆昭窥见晷面倒影：第137世的自己将归墟石髓塞入秦无漪胸腔。石髓表面渗出翡翠胎衣的血丝，凝结成「戌时三刻」的卦象——正是此刻南宫少主瞳孔倒计时的终点。

第三节·骨称命

尸解池沸腾着前299世陆昭的脑髓，三百架青铜骨秤从骸渣中升起。当南宫少主将烛龙逆鳞放在秤盘时，另一端显现的素衣女子突然开口：“西荒巫族用三千童男炼制的秤砣，果然称得出因果重量...“

陆昭将往世晷残片掷入池中，池底睁开的百万瞳孔突然流泪。泪水逆流成河，托起一具冰棺——里面躺着与秦无漪九分相似的女子，心口插着初代家主的骨刃。南宫少主突然割开陆昭手腕：“看仔细！这是你第一世的母亲，也是天机阁主的...“

池水轰然炸开，冰棺中女子竟坐起身，拔出骨刃刺向自己太阳穴。与三百次轮回中完全相同的动作，让陆昭识海剧震——他终于看清，每次秦无漪被杀前试图说的那句话是：“阁主就是你...“

第四节·石髓沸

剜目泉眼涌出的不是水，而是凝结成固态的时间。复活的秦无漪正在用石髓重塑司南佩，她空洞的眼窝淌出金血：“往世晷的裂痕在东北艮位，这是你最初坠落的位置...“

天机阁使徒从她喉咙伤口钻出时，陆昭的晷纹已蔓延到脖颈。使徒身躯由往世晷齿轮拼成，胸口镶嵌着299枚星图碎片。秦无漪残躯突然抱住使徒，归墟石髓在她体内爆开——迸溅的血珠化作三百只卦象蝴蝶，指引陆昭冲向泣血渊。

“戌时三刻到了！“南宫少主的烛龙逆鳞突然离体，化作箭矢射穿使徒核心。坠落的齿轮中，陆昭看见阁主真容——那分明是三百次轮回中不同性别的自己，额间嵌着完整的翡翠胎衣。

第五节·蜃声嘈

泣血渊上悬浮的往世晷本体，竟是覆盖千里的巨型人脑。沟壑间流淌的记忆洪流里，沉浮着七大世家历代家主的颅骨。陆昭踏着南宫少主化作的烛龙逆鳞冲入脑沟，看见素衣女子被铁链锁在神经突触中央——她的腹中正钻出第三百个自己。

“母亲？“陆昭的骨刃第一次迟疑。

女子突然撕裂腹部，拽出浑身黏液的新生儿：“太虚蜃楼本是我的子宫！天机阁主不过是寄生胎！“她脖颈突然被无形之手扭断，胎儿睁开三百双复眼：“终于...等到母体成熟了...“

第六节·归墟胎

往世晷开始坍缩成黑洞时，陆昭吞下所有归墟石髓。他的脊柱节节爆开，生长出翡翠胎衣包裹的骨莲。南宫少主残魂附在莲瓣上嘶吼：“快把晷针插入天机阁主囟门！“

骨莲贯穿阁主额头的刹那，三百次轮回的记忆洪流反灌。陆昭在时空尽头看见真相：素衣女子本是太虚蜃楼孕育的神明，天机阁主是她试图排出体外的恶胎。而所谓三百次轮回，不过是恶胎为夺取母体发动的分娩阵痛。

当最后一丝晷纹消散时，陆昭抱着秦无漪的残躯跪在归墟海眼。怀中的司南佩突然震动，指引向新出现的琉璃宫阙——那宫墙的纹路，与他脊背新生的骨莲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