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饲育者之茧
我踩着虚空刀螂的复眼残骸往地底坠落时，腐殖质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蚀骨匕首插进岩壁缓冲下坠速度，火星在黑暗中划出断续的紫痕。右眼的解析模式穿透层层肉膜，那个被称为母体的存在正在下方三百米处膨胀——像一颗长满肿瘤的心脏，每条血管都链接着人类与虫族的融合体。
腐肉阶梯在脚下自动生长，菌丝缠绕着往深渊延伸。我知道这是邀请，就像当初协议那东西把契约书幻化成我主治医师的脸。那些从刀螂记忆里获取的画面还在灼烧神经：穿白大褂的男人把赫包结晶塞进实验体喉咙，而那人左胸挂着的工作证，分明写着“仁和医院肿瘤科副主任陈禹“。
三个月前给我开吗啡处方时，他的金丝眼镜也是这么反着冷光。
“噬晶余额85，可兑换初级抗污染血清。“
视网膜角落的提示在跳动，但被我刻意忽略了。右手指节异化的虫甲正在发烫，每次弯曲都会发出类似磨刀的声响。深渊的低语随着污染值攀升愈发清晰，它教我如何用噬痕者的血在岩壁上绘制召唤阵，代价是再献祭五年灵魂刻度。
我抹了把脸上半凝固的血，在菌毯尽头看见母体的真容。
它端坐在白骨王座上，下半身与宫殿的肉质基座融为一体。十二对蝉翼从脊椎刺出，每片都镶嵌着人类瞳孔，此刻正齐刷刷转向我。最荒谬的是那张脸——陈禹医生的面容正从它额头凸出来，金丝眼镜腿深深扎进青灰色的皮肤里。
“林先生，止痛泵剂量还够吗？“
母体的声带由无数蜂虫震动组成，精准复刻了记忆里那个令人作呕的温和嗓音。它腹部裂开一道肉缝，粘稠的卵鞘中沉浮着尚未成型的赫包结晶，暗红光晕将我的右眼灼得生疼。
蚀骨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刀花，我盯着它胸口跳动的核心：“省掉精神污染那套，你身上有我要的挂号单。“
所有瞳孔骤然收缩！
菌毯突然暴起缠住脚踝，肉须尖端探出吸盘状口器。我任由它们撕扯小腿肌肉，借着拉力凌空跃起。虫甲覆盖的右手插入母体左侧第三片蝉翼，攥住那颗乱转的眼球狠狠捏爆。
“你偷了我的病历。“我在脓血飞溅中冷笑，“连癌细胞转移分期都分毫不差。“
母体发出混合着陈禹尖叫的虫鸣，宫殿肉壁顿时钻出上百只蚀脑者。但它们的动作在我右眼中太慢了，空间感知让每道攻击轨迹都变成可拆解的几何线条。匕首贯穿第一只蚀脑者的额叶时，我听见自己骨头在哀鸣——胃癌正在协议修复下重生，但疼痛反而更加新鲜锐利。
“为什么要拒绝进化呢？“母体腹部的陈禹面孔扭曲着，“黑鸠计划本该选你当初代母体，你的癌细胞和虫族基因契合度高达98%......“
旋转的刀光截断它的蛊惑，刃口在离核心三厘米处再次被无形屏障阻隔。母体背后的蝉翼全部竖起，所有瞳孔同时流出血泪：“你根本不懂！我们是在创造永恒的生命形......“
剧痛突然炸裂右眼。
视野中的空间网格剧烈扭曲，我猛然侧翻。原先站立的地面被凭空出现的裂隙吞噬，碎石掉进虚空连回声都没有。母体指尖缠绕着与虚空刀螂同源的空间波动，陈禹的脸因亢奋涨成紫红色：“看啊！这就是神赐的权能！“
它整个胸腔像花瓣般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赫包结晶。无数空间裂隙在四周绽开，把我的战术外套切成褴褛布条。血珠悬浮在空中，被裂隙吞噬时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兑换血清。“
我在意识里咬牙嘶吼，系统立刻扣除了85噬晶。注射器凭空出现在左手，针头直接扎进颈动脉。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右眼的灼痛瞬间消退，解析模式清晰捕捉到母体周身空间褶皱的规律——每十三秒会出现0.7秒的共振间隙。
七处刀伤换来的测算结果。
当下一轮裂隙绽放时，我径直冲向死亡扇区。母体脸上的狂喜还未褪去，蚀骨匕首已经捅进它胸前共振点。空间屏障蛛网般碎裂的瞬间，我窥见核心深处的东西——那枚赫包结晶内部，蜷缩着个背生光翼的虚幻人影。
“天启的杂碎......“我猛然醒悟，“你吞了个乐园契约者？“
母体的尖叫印证了猜想。它根本不是自然进化的产物，而是吞噬了天启方成员后发生的畸变。难怪任务强调要夺取结晶，深渊和天启从来是死敌。
虫化的右手直接插进母体胸腔，异化指节扣住赫包结晶。母体疯狂挣扎中，陈禹的脸突然爆开，钻出条长着人牙的触须咬向我手腕。剧痛反而让我清醒，那些被深渊压抑的记忆翻涌而上：化疗室里呕吐的酸腐味，止痛药空盒堆积成的塔，还有最后一次复诊时陈禹镜片后的眼神——那不是医生看患者的眼神，是屠夫打量待宰牲畜的兴奋。
“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
我狞笑着捏碎结晶外壳，光翼人影的残魂尖啸着消散。母体宫殿开始崩塌，血肉穹顶落下酸雨般的腐液。赫包结晶在掌心融化，系统提示音被淹没在轰鸣中：
【获得世界核心碎片·猩红之巢】
【觉醒天赋树：噬界之痕——空间系技能已解锁】
【污染值临界警告：9.8%（异化不可逆阶段）】
右半身突然失去知觉，我低头看见虫甲已经蔓延到锁骨。母体残骸中升起一道光柱，那是协议设置的回归通道。但另一道圣光炮击突然轰穿地壳，沐浴在金光中的身影缓缓降下——白羽战甲，十字圣剑，还有那张令人生厌的正义脸庞。
“深渊的鬣狗。“天启骑士的剑尖指向我喉咙，“交出核心碎片，赐你净化。“
我吐出嘴里的血沫，用虫化的右手举起结晶。他瞳孔骤缩的瞬间，我捏碎了最后一点残片。深渊通道的吸力骤然爆发，光羽与怒骂都被撕成碎片。
剧痛吞噬意识前，我听见协议那东西在笑。它终于不再伪装机械音，露出本来的黏腻声线：
“恭喜，你现在是合格的清道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