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六指杀阵
漕运衙门的更漏滴到卯时三刻，檐角冰棱突然炸裂。陆九川缩在值房梁上打盹，怀里揣着半只偷来的烧鹅，油星子正巧滴在下方书吏的奏本上。裴照雪伏案比对账册，忽将镇纸往砚台一磕：“七钱银子的墨，倒写出二两银子的字。“
书吏脖颈涨得通红，袖中算盘珠“咔嗒“错位两档。陆九川翻身落地，靴尖勾住他后襟：“老兄这算盘打得比说书先生嘴皮子还快。“话音未落，书吏左手尾指突然暴长三寸，铁指甲刮过陆九川喉结，擦出一道血痕。
“六指杜衡的徒弟！“裴照雪甩出账册挡下第二击，纸页纷飞间露出夹层的靛蓝丝线。陆九川扯断丝线缠住对方手腕，线头浸染的乌头毒瞬间发黑：“好家伙，拿命做账本！“
运河晨雾里传来三声鹧鸪啼。两人追至码头时，书吏已化作浮尸泡在船桩间，右手六指被齐根切断。陆九川用竹竿挑开尸身衣襟，胸口刺青的算盘纹正缺了第七颗珠：“这是要凑北斗阵啊！“
裴照雪蹲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指尖丈量六指断口：“刀锋左厚右薄，是左手刀客的手笔。“他忽然捻起半片碎甲，“辽东乌头熬的胶，黏过假指套。“
巳时末，西市铁匠铺的风箱拉得呼哧响。陆九川扮作学徒抡大锤，每砸一下火星子就往老师傅裤裆里钻。裴照雪抚过陈列的指套模具，停在第七号凹槽——槽底残留的靛蓝粉末结成蜂窝状。
“客官好眼力！“独眼铁匠凑近低语，“这槽上月打了副精钢指套，客人非要掺乌头粉淬火。“他忽然噎住般瞪大眼，喉头插着枚带倒刺的算盘珠。
血喷在锻铁炉上腾起白烟。陆九川抄起火钳夹住窗外飞来的第二枚暗器，珠面“乙未“篆字被烧得通红：“杜衡老儿，死了还惦记拨算盘呢！“
追逐战掀翻半条街市。裴照雪踩着腌菜坛跃上屋脊，灰鼠裘卷住刺客的朴刀。对方旋身甩出铁算盘，十三档算珠暴雨般激射。陆九川掀了馄饨摊当盾牌，木桌板瞬间扎成刺猬，热汤泼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小孔。
“硫磺酸汤！“陆九川甩着烫红的手蹦跳，“这馄饨吃得人肠穿肚烂！“
刺客撞进布庄后门，满架绫罗忽地卷成漩涡。裴照雪银针连发钉住布匹，陆九川趁机扯开刺客面罩——竟是漕司主事的小妾！女人狞笑着咬破舌尖，裴照雪掐其下颌却晚了一步，黑血从七窍涌出，落地竟腐蚀出北斗状凹痕。
未时暴雨倾盆，两人缩在茶楼拆解铁算盘。陆九川把算珠泡进茶汤，珠面“乙未“字样遇水脱落，露出底下的北狄文编号：“第七颗珠刻的是紫微垣星位。“
裴照雪用牛角镜聚焦天光，镜影投在《漕运志》扉页，光斑连成残缺的皇宫舆图。陆九川突然夺镜照向柜台，掌柜正用六指拨弄铜钱，拇指套着翡翠扳指，戒面阴刻的船锚纹缺了左弦。
“逮着了！“陆九川扑过去时踩翻条凳，一碟茴香豆天女散花。掌柜旋身甩出铜钱镖，被他用海碗接住：“谢爷的买命钱！“碗底黏着的靛蓝粉末遇热发烫，赫然是工部失窃的火药配料。
混战中，裴照雪挑开掌柜衣襟，胸口刺青的算盘第七珠泛着金粉。陆九川趁机扯断他腰间玉佩，螭龙纹的龙爪正扣着半枚算珠：“北斗第七星，摇光位属破军——这局是冲着紫禁城去的！“
申时末，暴雨冲刷着漕船残骸。陆九川扒在船底摸到暗格，掏出个浸水的桐木盒。裴照雪用银簪挑开锁眼，盒内绒布上躺着六根断指，断面骨茬涂着靛蓝漆，整整齐齐码成北斗状。
“杜衡的六指！“陆九川捏着鼻子用筷子翻弄，“老小子把自己手指头当阵眼了。“
暮色染红运河时，两人循着断指上的药味找到废弃医馆。陆九川踹开后窗，正撞见药童在碾乌头粉，铜杵砸落的节奏与漕帮祭鼓同频。裴照雪掀翻药柜，抽屉暗格滚出二十枚金针，针尾刻着“腊月初七“。
“第七日，第七指，第七星。“裴照雪将金针插入舆图，针尖汇聚处直指乾清宫御座，“好个七星弑龙局。“
药杵砸进乌头粉的闷响震落梁上积灰。陆九川踩着药柜跃起，裤腰带勾住房梁荡秋千，怀里的酱牛肉纸包“啪“地糊在药童脸上。裴照雪银针连发，钉住二十枚金针尾穗，针尖颤抖着指向正北，在暮色里划出北斗光轨。
“摇光位的金针还热乎！“陆九川扯开药童衣襟，胸口刺青的算盘第七珠泛着靛蓝幽光，“这小子是活体引信！“
戌时梆子碾过屋瓦，医馆后巷忽然飘来当归香。裴照雪劈手打翻药碾，靛蓝粉末遇风自燃，火舌舔着金针烧出焦糊味。陆九川抄起酱牛肉挡烟，油脂滴落浇灭引线：“暴殄天物！这肉够买三亩旱田！“
暗门轧轧开启，腐臭味裹着硫磺气扑面。两人摸进密室时，正撞见六个缺指死士围坐七星阵，断指处插着精钢指套，套尖滴落的乌头毒蚀穿青砖。陆九川甩出酱牛肉砸中阵眼，肉块卡在机关齿轮间，阵法运转戛然而止。
“北斗宴改全牛宴了！“陆九川踹翻供桌，祭品里的糯米糕滚落黏住死士靴底。裴照雪挑开香炉灰，炉底压着的黄绸绘有皇宫水脉图，朱砂标着七处爆破点，与乾清宫星位严丝合缝。
子夜惊雷炸响，禁军铁靴声迫近。陆九川扒着排水管翻上宫墙，怀里的茯苓饼碎渣引来巡夜猫。裴照雪灰鼠裘扫落檐角铜铃，铃声引开追兵。两人潜至御花园假山，陆九川突然拽住裴照雪：“老裴你听！“
石缝里传来算珠碰撞声。六指老者蜷在洞中，左手铁指套拨动翡翠算盘，每响一声，地底便传来机括运转的闷响。陆九川甩出裤腰带缠住他脖颈：“杜衡老儿，阎王殿缺个账房先生！“
老者暴起反扑，指套刮过假山石迸出火星。裴照雪银针封其穴位，针尾颤动的频率竟与地底震动同频。陆九川趁机撬开算盘底板，夹层滚出个鎏金罗盘，磁针狂转如疯犬。
“磁石干扰北斗阵！“裴照雪劈手砸碎罗盘，嵌在碎玉中的金丝参须突然绷直，箭般射向太和殿方向。陆九川甩出酱牛肉裹住参须，油脂延缓了引燃速度：“这参须成精了！“
五更鼓响，两人伏在太和殿藻井之上。陆九川嚼着最后一块茯苓饼，碎渣掉进下方早朝队列。首辅的玉笏突然折射寒光，照出梁柱缝隙的靛蓝丝线，丝线末端拴着七枚雷火弹，弹体蜂窝纹与杜衡指套完全一致。
“第七颗弹在龙椅底下！“陆九川倒挂金钩窥探，靴尖勾住的幔帐突然断裂。裴照雪甩出灰鼠裘卷住他腰身，大氅撕裂声惊动禁军。
箭雨袭来的刹那，陆九川掏出磁石干扰箭道。流矢钉在蟠龙柱上，箭尾翎毛燃起靛蓝火焰。裴照雪银针连发切断丝线，六枚雷火弹坠地滚动，被陆九川用朝臣的笏板当球棍击入金水河。
“还差一枚！“裴照雪劈开龙椅扶手，第七弹正卡在机关匣内。陆九川扑上去用牙咬住引线，腮帮鼓得像塞满栗子的仓鼠。首辅突然掀开朝服，腰间算盘珠化作暗器激射，被他用磁石笏板尽数吸附。
辰时日光刺破窗棂，陆九川含着引线含糊不清：“老裴快拆！老子要憋炸了！“裴照雪银针探入弹体，挑出根金丝参须，须头缠着的药引正与杜衡断指创口吻合。
禁军破门而入的瞬间，陆九川吐出引线大笑：“这雷火弹该改名叫哑弹！“首辅瘫坐在丹墀下，玉冠歪斜露出耳后黥印——船锚纹缺左弦，与断剑盟叛徒烙印如出一辙。
裴照雪抖开灰鼠裘残片，夹层掉出半张焦黄密函。首辅瞥见函尾“周珩“朱印，忽然癫狂大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话音未落，袖中弩箭自下颌贯入天灵盖。
陆九川蹲在尸体旁翻找，从首辅鞋底抠出块蜂蜡，蜡中裹着半片参王刺青：“这老小子还留着情书呢？“
午时三刻，两人立在金水桥头啃炊饼。陆九川忽然指向河面：“老裴瞧那漩涡！“
靛蓝铁丸随波浮沉，弹体“腊月初七“字样被鱼群啄食剥落。裴照雪抛石击碎铁丸，硝烟散尽后，河底缓缓升起青铜匣，匣面饕餮纹左眼镶着杜衡的第六根断指。
“七星弑龙局，终究缺了天枢。“裴照雪将断指掷入激流，“周珩要的不是弑君，是乱世。“
陆九川抹了把油嘴，炊饼渣随风飘向宫墙：“下个轮回，老子要改行卖炊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