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这不是傀儡术,是活人饲蛊!
月光在青石板路上碎成粼粼银屑,萧寒踩着满地白霜转过第七个街口时,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鸣。
他按住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药铺掌柜柳如烟白日里的话犹在耳畔:“城南槐树巷的酱菜坊,腌缸第三排左数第五个坛子,转动时要数着心跳。“
司徒琴兰的药杵还别在他后腰,此刻正隔着布料发烫。
三更天的雾气裹着酱菜酸涩气息扑面而来,萧寒望着眼前歪斜的“陈记酱园“匾额,忽然想起那日柳如烟斜倚黑市柜台,蔻丹染红的指甲正敲在风无影画像的眉骨处:“那位爷买硝石时,袖口沾着槐树巷独有的红土。“
腌缸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幽光,萧寒数到第五个心跳时,坛底机关咔嗒轻响。
地道入口腾起的霉味里混着丝缕龙涎香,这味道让萧寒后颈发紧,三年前天机门祭典,韩天机主持焚香时的气味。
石阶三十六级,每级都刻着破损的星轨图。
萧寒的剑鞘擦过壁灯铜环,震落几片暗红锈迹,借着剑身反光,他看见墙上密密麻麻的推演图。
当火折子照亮整面墙时,萧寒的瞳孔猛然收缩:所有推演终点都指向“霜降亥时三刻“,正是三日前司徒琴兰在护城河畔中毒雾的时辰。
“原来你早算准了毒雾起时。“萧寒的指尖抚过墙缝里半片焦黄纸屑,突然顿住。
纸屑边缘残留的墨迹,分明是韩天机批注文书时特有的飞白笔法。
他怀中的铁羽突然震颤,与腰间玉佩共鸣发出蜂鸣,暗格里整箱密信被这震动掀开一角。
最上层的信笺火漆印让萧寒呼吸骤停,幽冥教的黑莲印旁,赫然压着天机门的六芒星。
信纸抬头的朱砂小楷写着“无影亲启“,落款处却洇着团古怪墨渍。
萧寒将铁羽按在墨渍上,那些晕染的痕迹竟与星图纹路严丝合缝。
“韩天机,你倒是演得一手好戏。“萧寒冷笑出声,剑尖挑起信纸对着壁灯细看。
透光处浮现的暗纹里,风无影三年前中秋夜受刑的影像正在循环,惩戒印烙下的瞬间,韩天机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捏着幽冥教结印手势。
身后劲风袭来时,萧寒旋身用剑鞘格开三枚透骨钉。
风无影猩红的衣摆扫落满墙信笺,左臂那道月牙疤在壁灯下泛着青紫:“擅闯者死!“
“看看这个。“萧寒将铁羽甩向半空,星图纹路投射在风无影脸上,“你师父中的七绝散,药渣里的龙爪葵只生长在天机门后山寒潭。“他剑尖挑起那封密信,“韩天机模仿你笔迹给幽冥教传书时,怕是忘了你写'亥'字总爱多添一撇。“
风无影抓过信纸的手背爆出青筋,指腹摩挲着信纸边缘的锯齿:“这是天机门特制的......“
“裁纸刀。“萧寒从怀中掏出司徒琴兰的药杵,杵底暗槽弹出一枚薄刃,“韩长老书房独有的九齿刃。“药杵敲击铁羽发出的清越声响里,墙上的星图突然开始流动,最终汇聚成韩天机密室所在的方位。
风无影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旧伤竟与星图某处重合。
他抓过壁灯凑近密信,火苗舔舐处浮出排血字:“棋子当弃时,莫念旧情。“字迹边缘的晕染,与三年前他接过惩戒烙铁时,韩天机袖口滴落的墨迹如出一辙。
“你以为我会信?“风无影的弯刀抵住萧寒咽喉,刀身映出他眼底翻涌的赤色,“三年前你在刑堂......“
萧寒突然握住刀刃向前半步,血珠顺着刀槽滚落:“那夜我若不抢先行刑,韩天机会用淬毒的烙铁。“他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相同的月牙疤痕泛着幽蓝,“这毒,与司徒城主所中一模一样。“
地道突然灌进穿堂风,壁灯齐齐暗了一瞬。
风无影的刀尖忽然转向东南角阴影,萧寒几乎同时甩出三枚铁羽。
某片铁羽钉入砖缝的刹那,他们同时嗅到飘散的龙涎香里混进了硝石气息。
三枚透骨钉擦着风无影的耳廓钉入砖墙,溅起的碎石在龙涎香里划出细小白痕。
萧寒旋身将铁羽甩向东南角时,瞥见风无影的弯刀正将两支毒镖削成四段,那些淬毒的断刃在半空相撞,竟诡异地折射出暗紫色荧光。
“闭气!“萧寒扯下外袍甩成屏障,布料被腐蚀的嘶响里裹着硫磺味。
十二道黑影从砖缝中渗出,为首之人戴着青面獠牙面具,指间铁蒺藜正滴落墨绿色液体。
萧寒突然想起司徒琴兰上个月配药时说的话:“见着铁器挂绿涎的,记得往他们右耳后三寸招呼。“
风无影的刀锋已缠上第三个杀手的脖颈,却在听到萧寒的低喝时猛然偏转方向。
弯刀擦着杀手的耳后划过,削下半片带血的青铜耳饰,那暗器机关里爆开的毒雾,被萧寒及时掷出的药杵吸了个干净。
“你倒记得清楚。“萧寒接住飞回来的药杵,杵底暗槽正渗出腥臭黑水。
风无影冷哼一声,刀背拍飞两支袖箭,箭簇上绑着的火药筒在屋顶炸开,簌簌落下的砖灰里混着银针雨。
萧寒突然抓住风无影的后领向后扯,两人踉跄着跌进腌缸后的死角。
三支淬毒的弩箭钉在他们方才站立处,箭尾拴着的引线正嗤嗤冒着火花。
风无影反手甩出弯刀斩断引线,刀刃擦过萧寒肩头削落几缕发丝。
“东南角砖墙有裂缝。“萧寒贴着风无影耳侧低语,药杵顶端弹出的铜镜碎片正映出杀手们的站位,“你左我右,破阵眼。“
风无影突然扯下腰间酒囊泼向半空,浓烈的烧刀子气味瞬间盖过毒雾。
萧寒会意地将铁羽掷入酒雾,电光火石间,风无影的弯刀擦着铁羽边缘划过,爆开的火星引燃了整个酒幕。
杀手们的惨叫声里,萧寒的剑已挑开青面人的面具,面具下空洞的眼眶中,两枚铜钱正在疯狂旋转。
风无影的刀尖突然顿住:“傀儡术?韩天机连禁术都敢用?“
萧寒的剑鞘重重磕在青面人后颈,震出三根闪着幽蓝的骨针。
那些骨针落地即碎,碎片上的星芒纹路让他瞳孔骤缩:“这不是傀儡术,是活人饲蛊!“话音未落,剩下的杀手突然集体抽搐,皮肤下鼓起游走的肿块。
风无影扯过墙上的油灯砸向地面,飞溅的火油在青砖上画出诡异的星图。
萧寒的药杵突然发出蜂鸣,杵身浮现的暗纹正与星图某处重叠。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兵器刺入地砖缝隙。
地面震颤着裂开蛛网纹,萧寒拽着风无影跃上横梁时,底下传来血肉爆裂的闷响。
腥臭的血雾中,幸存的杀手正化作满地蠕动的血虫,那些虫子背上都带着六芒星印记。
“走!“风无影劈开头顶的木板,月光混着酱菜味涌进来时,他反手将弯刀掷向追来的血虫。
刀身嵌入槐树的瞬间,整棵树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将扑上来的虫群烧成灰烬。
萧寒的剑尖还滴着黑血,忽然发现风无影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个曾在天机门刑堂面不改色剜去叛徒双眼的男人,此刻正盯着槐树燃烧的纹路,那些焦痕组成的,正是韩天机书房屏风上的《寒江独钓图》。
“三年前中秋...“风无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他说我父亲通敌,却在行刑前夜送来桂花酿。“他扯开衣襟,心口旧伤旁有道浅浅的牙印,“那坛酒里泡着给我妹妹治哑疾的草药。“
萧寒默然将药杵抛过去,杵底暗槽弹出一枚银针。
风无影接住时,针尖正映出他瞳孔里跳动的火焰:“司徒姑娘说过,七绝散里若掺了龙爪葵...“
“会留下月牙状蓝纹。“萧寒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下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和当年你妹妹咽气时,指甲缝里的颜色一样。“
风无影突然挥刀斩断燃烧的槐树,飞溅的火星在他脸上割出血痕。
当啷一声,树心里掉出半块青铜虎符,符身上沾着的朱砂正与密信火漆如出一辙。
“韩天机书房有盆九死还魂草。“萧寒用剑尖挑起虎符,“每月初七要用活人血浇灌。“他故意顿了顿,“三日前司徒姑娘中毒那晚,正逢七月初七。“
风无影猛地攥紧虎符,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也浑然不觉。
血珠滴在青铜上竟发出滋滋声响,符身渐渐浮现出幽冥教的黑莲纹。
他突然扯下颈间红绳,绳结上串着的铜钥匙正与虎符缺口严丝合缝。
“这是...“萧寒的剑鞘已压住风无影手腕。
“我妹妹的长命锁。“风无影的声音像是淬了冰,“韩天机说她下葬时,这个不见了。“钥匙插入虎符的瞬间,地面突然传来震动,城南方向亮起冲天的紫色焰火。
萧寒摸出怀中的铁羽,那些暗纹正指向焰火升起处:“青云城瞭望塔。“他望向正在擦拭弯刀的风无影,“那里藏着...“
“我父亲的军械图。“风无影将染血的衣摆撕成布条缠住手掌,“三年前就该随他下葬的。“他突然将弯刀抛给萧寒,“劳驾,帮我在刀柄刻个记号。“
萧寒翻转刀柄时,看见内侧密密麻麻的划痕,每道都代表着风无影手刃的仇人。
剑尖游走刻下的新痕,与旁边某道旧痕恰好组成六芒星的一角。
当最后一粒火星坠入护城河,风无影望着水面的涟漪突然开口:“司徒姑娘说过,龙爪葵解药需要活人做药引吧?“
他转身时,眼底映着对岸渐次亮起的灯笼,“告诉医仙,留韩天机半条命。“
萧寒将药杵抛向空中又接住,杵身新添的裂痕正组成某个方位:“司徒姑娘今早说,她缺个试药人。“他故意让这句话飘散在夜风里,看着风无影的脊背微微僵直。
东边泛起鱼肚白时,两人站在瞭望塔残破的基座前。
风无影摩挲着塔砖上的剑痕,那是他父亲当年抵御外敌留下的。
当萧寒的铁羽与砖缝中的暗纹共鸣时,他们同时听见了地底传来的齿轮转动声。
“韩天机书房有本《山河志》。“萧寒突然开口,剑尖在地上画出扭曲的星图,“第七页夹着半张药方。“
风无影的瞳孔猛地收缩:“我妹妹的药方...“他攥紧的拳头里,青铜虎符正发出微弱蜂鸣。
晨雾中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混着远处药铺碾槽的响动,惊起一群衔着露珠的灰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