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师徒对决
才两天，极真会馆东京本部的道场上，岛袋玄悟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严肃而沉默。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眼中透出明显的惊讶，嘴角也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训练间隙，他与京极武低声交谈着，不时将目光移向场地中央的彩花。
彩花此刻站在道场中心，双目微闭，呼吸均匀绵长，双脚稳稳地扎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
刚刚她施展的一套拳法，看起来和岛袋玄悟所教的刚柔流没有太多区别，但在看过之后，任何人都会觉得其中隐隐浮现了一种超脱原本框架的奇特韵味。
岛袋玄悟轻声对京极武说：“我原本想教她一套传统的刚柔流拳法，但才过两天，她的拳法就已经与我教的有所不同了。”
京极武抿着嘴角，眼底带着淡淡的骄傲与感慨：“她向来如此。”
岛袋玄悟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悟性远超我的预料。这种拳法本应以刚猛贯穿为主，但她似乎更喜欢融合一些……柔和的东西。”
“你觉得这是什么？”京极武问道。
岛袋玄悟沉吟片刻才回答：“像海浪的拍击，也像疾风的吹拂。”
京极武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说话，目光转回到彩花身上。
彩花再次睁开双眼，开始了下一轮动作。
她的每一拳都不再是单纯的发力，而是由下盘到上肢的整体推进，动作连续流畅，劲道绵延不绝，像潮水一次次推向岸边，每一下看似轻缓，却能瞬间爆发出令人生畏的力量。
她向前踏出一步，脚跟落地时如巨浪拍岸般沉稳有力，紧接着轻轻转身，一个侧踢轻盈地扬起，带起了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风声。
“拳脚竟然如此相通。”岛袋玄悟自语道，“她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期望。”
京极武淡淡一笑，平静地补充：“她的身体本就是一个容器，只要你灌进去的东西足够多，她便会以一种你想不到的方式，将它重新融合出来。”
岛袋玄悟轻轻点头，神情略带严肃地走到彩花面前。
“江川院，你的术，是你自己领悟的？”玄悟低声问。
彩花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微微点头：“只是按照您教我的方法去感受身体，然后逐渐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你能再施展一次给我看吗？”岛袋玄悟带着认真与期待地说道。
彩花没有多言，再次回到初始的位置，双目轻闭，气息逐渐平稳，随后陡然睁眼，右拳迅速向前击出——
这一拳本该有着刚柔流强劲的穿透性，却意外地在空气中卷起了一股若隐若现的涟漪，就像风从指缝间悄悄穿过，迅猛却又柔软无痕。
她紧接着一记高踢甩出，腿脚带出的气流与拳劲融合得丝毫不差，令周围空气隐约震动了一下，几乎听不到任何明显的声音，却带给在场的每一个人一种莫名的压迫与震动。
岛袋玄悟深深呼出一口气，赞叹道：“你的力量已经不再只是‘穿透’，而是一种更加宽广、更加复杂的力量。这种‘术’，连我也未曾见过。”
京极武微笑道：“彩花，你的拳与脚，已不只是击倒对方，而是开始懂得如何驾驭周遭的一切力量了。”
彩花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收起了动作，目光中透出一丝若有所悟的平静。
她轻声说：“我只是希望它们能够更自然一点。”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让岛袋玄悟和京极武同时愣了一瞬。
“不愧是你，”京极武欣慰地笑了笑，“总是能比我们更快领悟到武道真正的含义。”
彩花并未多解释，重新站回原地，再度开始了下一轮的修炼。
此刻的道场，再次恢复了安静，却比之前多了一种无声的震撼与肃然。
大师们的目光静静地跟随着她，心中都隐隐觉得——
眼前这位少女，似乎将要开创出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时代。
.......
极真本部主道场的木门缓缓合上，将外头练习场的喧声隔离得干干净净。
整个场馆空旷而沉静，地板刚被擦拭过，木纹清晰如波，阳光从高窗斜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正中。
站在一端的是江川院彩花。
她身形笔直，双拳自然下垂，表情沉静。
身对面，是她的师父——京极武。
一身白色道服，带着岁月打磨出的褪色感。他没有系黑带，而是系了一条早已磨损起毛的深色布带，没有一寸锋芒，却没有一丝松懈。
岛袋玄悟原本只是在道场外与其他师范闲谈，得知今日彩花要与师父京极对练，竟也走入了馆内。
紧接着，便有数名指导员、高段者陆续靠近，围坐在场馆边缘，无人言语。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场教学演练。
这是“武神候补与武神”的对峙。
“准备。”京极武的声音简短有力，像一块石子投入水面。
彩花轻轻点头，踏前一步，气息忽然沉了下来。
那一刻，她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某种“气息”封住了。
不是僵硬，而是一种极致安静的张力。
京极武双臂微动，姿势沉稳如松，步伐缓缓向前，一眼望去如沉山缓行。
没有叫声，没有打气，没有倒数。
对练，在某个不约定的瞬间悄然开始。
彩花先动。
一记低扫腿平贴地面扫来，快得几乎没有空气声响。
京极武只侧一步，膝盖一沉，手掌向下压住她未完全收回的腿，瞬间转为反锁。
彩花顺势倒旋，双手着地借力腾空，一记反肘横击师父侧颈。
京极武早一步后撤，脚步看似缓慢，却精准地消解了她腾空之势。
第一回合，不分胜负。
接下来的交锋迅速升级。
彩花不再以招式取胜，她的攻击方式奇异地结合了岛袋玄悟传授的刚柔流意境：
腿法变得更灵，转动中带起破风的力量，拳法依旧直利，但尾部微微绕弧，既有穿透，又有缠劲。
她脚步极轻，但每一步踏下，却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咚”**声，如战鼓击地，毫不遮掩。
京极武开始动真。
他是那种看似没有变化的拳者，但每一拳打出都像是一整段人生在呼吸——
厚、沉、稳，几乎没有一点“招”的痕迹，全部是“势”的体现。
两人一次近身缠斗。
彩花以右脚横击，京极武接踢不闪，反以肘架硬接，发出木撞木的钝响。
接着京极反肘一记，彩花低身避开，却被反侧踏步压向角落。
她肩头略沉，急退半步，以极低的姿态斜身贴地，爆发出一记左拳上钩。
这一拳没有任何技巧掩饰，只是一击单纯的“暴力”。
京极武后撤一步，面不改色，赞道：“很好。”
这一场对练，时间不长，但强度极高。
他们彼此都没有留手，只有京极在关键处稍稍收力，不让真骨交撞。
旁观者不再坐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围在场边，甚至有指导员悄悄拿出手机记录这一场几近正式比赛强度的交锋。
最后一次交锋发生在第七分钟。
彩花抓住京极一次后撤间隙，低身转身，一记外旋踢以腰为轴砸下。
这一脚，如斩铁风落石，不是以力取胜，而是以节奏终结。
京极没有闪避。
他一步踏入她的出脚轨道，左掌探出，以拇指食指扣住她脚腕外侧，身体前倾，顺势推落。
彩花落地无声，双手支地，膝未跪下，呼吸未乱。
但她的背，已完全落在京极的掌势之下。
京极轻声道：“好了。”
她不言语，只缓缓点头。
道场内静了足足五秒。
随后，岛袋玄悟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出一句并非对谁而说的话：
“可惜……若是男儿。”
没有人接话。
不是贬义，只是单纯的惋惜与惊讶交织在一起。
这是对彩花“能与武神级真正对抗到只差一手”的评价。
京极武看着面前跪坐调整呼吸的弟子，眼中没有骄傲，也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已经确认无误的未来。
“你还会更强。”他说。
“我知道。”彩花答。
声音不大，却带着她从来不放在嘴边的那一分骄傲。
这一场对练，不再只是师徒之间的切磋，
而是未来与过去的交会。
只是这一线之间——她差的，不是力，不是速，
只是那道尚未跨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