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天的月亮真漂亮
距离十七号街不算远的废品回收站里，一名浑身略显脏兮兮的中年男子把玩着手里巴掌大的电子设备，随后丢掉手中用作维修的工具，擦了把额角上的汗，偏头望向另外一边仍在工作中的少女。
“巧巧。”
云巧巧下意识抬头：“怎么了，林叔叔，那边要我帮忙吗？”
“不是。”林万擦了把手，面上沾染着灰尘的皱纹用力挤出一抹慈祥，“今天已经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遇上什么事啦？”
云巧巧动作一顿，微微低头：“没，只是......忘记看时间了。”
林万叹了口气：“姑娘诶，你老说那柳小子不是本地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待在这儿......我看你，也不像本地人。”
“明光区的人撒谎哪会脸红啊！”
“我......”云巧巧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叔叔。”
“你看，居然还会道歉！”林万忍不住摇头，“要是迟青那小子当初没出现，我都不敢想，你要怎么在这儿生活下去哦。”
“.......”云巧巧没有接话，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认真思考那样的未来。
如果柳迟青没有出现，那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好像跟现在也差不多，应该都是在父亲朋友的余荫下艰难求生。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在他的影响下，自己会幻想未来。
想着未来是不是真的有机会去到中心区呀，想着自己再长几岁会不会长开长得更好看......
呀，怎么想到这儿去啦！
“......”
林万看着少女小脸越来越红，有些好笑：“就那么喜欢迟青那小子？随便一句话你都要想到生孩子去啦？”
“哪有！”巧巧捂着耳朵小声反驳，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另外，我对迟青哥，应该......不算喜欢。”
“脸都红成那样了，还不算？”
“......”云巧巧没有答话，只眼神愈发迷离。
其实，之前她和柳迟青撒了个小谎。
那时她说，她没读过书，字都不认识几个......
但其实，她用词需要更恰当些。
她应该说她没上过学，而不是没“读过书”。
实际上，她在闲暇时间里，最爱一个人待在一旁，抱着个年纪比她还大几轮的电子阅读器看书。
那是她父亲很早以前淘来的东西，里面存着很多书，大概有两三百本左右。
其中，有她大多看不懂的名著，有她只了解一点点的《联邦历史》，还有她颇为喜欢的各种言情小说。
或许是女孩子天生情绪就比较丰富敏感的原因，她时常沉迷于那种互相纠缠无法断舍离的情感当中无法自拔。
也正因如此，她对于“喜欢”这个词的理解颇为深刻。
这个词能代表的意思非常广泛，又格外浅薄，或许只是某天某月某日天气不好，那种对于某种事物的喜欢就会一下子忽然消失。
正因太过浅薄，太过脆弱，所以她不太认可林万的判断。
她觉得，自己对柳迟青的感情，应该用另外一个更纯粹的词语来形容。
“是向往。”她低低呢喃着，声线缥缈。“像向往月亮那般向往。”
由于声音太小，林万没能完全听清她的低声细语，只能勉强听清“月亮这个词”，却又不明所以，只能疑惑挠头：“月亮？什么月亮？为什么是月亮？”
为什么么？
云巧巧侧过脑袋，透过窗户望向夜空。
望向天边挂着的圆月。
太阳的光太热，触碰会让人灼伤；星星的光太暗，吸引不到人的目光。
而月亮，则刚刚好。
它的光明亮皎洁，宁静温润，直直望去时不会刺痛她的眼睛，只温柔地用清冷微光照亮她的身旁。
只是。
不管太阳还是星星，还是月亮。
它们都只挂在天上。
自己抬眼能见，瞧着它似在眼前。
可她们的灵魂终究不可能真正相遇。
因为她是寄居于阴影当中的暗黑生物。
当月亮的光真正照过来时。
她理应消失。
“......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了。”
少女揉了揉自己的小脸，揉散低落的情绪，扭头看向四周，发现林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呀，又浪费时间啦。”
她赶忙继续开始工作。
“迟青哥现在挺需要钱的，我也得加把劲呀。”
“啊，钱呀......要是天上能下钱就好了。”
她天真地许着愿，手脚又不停歇，麻利地推开一块机械臂。
可正当她准备将其中具有价值的金属拆卸下来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啪嗒”。
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声音不算清脆，应当是某种硬物？
疑惑打开窗，依照方才那点瞬时记忆左巡右看，终于不远处发现一坨闪着微光的石头。
“灵晶？”她又惊又喜。
喜的是天上掉钱了，惊的是掉的钱太多了。
“虽然个头不大还碎了不少，但看这纯度，起码值几千块吧。”
“可是，这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她抬起头，发现天空之上除了星星与月亮在发光外，还有一艘外形颇为帅气的银色飞行器。
可惜天太黑，飞行器上的光又有些扎眼，云巧巧看不清上面的logo到底出自哪家。
但看那模样，怎么也得好几万吧......
“谢谢你，不知名的好心人。”
她握紧灵晶，笑的有点傻气。
“嘿嘿，今天运气真不错......话说回来，我的运气，是不是就一直没差过来着，比如迟青哥的出现，就是我......”
“巧巧！”
正乐呵着，外头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呀，迟青哥。”
她赶忙把灵晶揣进兜里，又跑回房间，找了个水龙头洗了洗手，抹了把脸。
好好捯饬一番把自己整理干净后，她才离开回收站的厂房，找到正在外头等待的柳迟青。
“迟青哥。”她快步走向柳迟青，面上带着灿烂的笑，“今天这么早，一定又是场大胜吧！”
“那可不。”柳迟青眉飞色舞地说，“也不看看我是谁！”
“一拳，就一拳，我就能把那家伙打成麻瓜！但是我还是多给他来了几拳！”
“呀。”云巧巧恰到时机地给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呀？”
“因为......”柳迟青左右看了眼，声音放低，偷感很重地说，“因为，多给他几拳，一下子就多了好几百呢！”
“那么多！”云巧巧瞪大眼睛，望着他的眼睛里蕴上极为明显的崇拜，“迟青哥，你越来越厉害啦！”
“低调，低调。”柳迟青摆摆手，唇角的弧度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
“对了，巧巧，今天我见到我们老板了，黄金屋的老板。”
“见到老板啦？怎么样怎么样？那个人是不是浑身都是大肌肉块，有四只眼睛和六条合金胳膊！”
“有道理啊，还是巧巧审美更在线！下次我劝她别整什么烟熏妆爆炸头了。真女人就该玩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噗嗤——”
......
“巧巧，我们老板说要培养我，还给了我笔‘验货费’，你猜猜，有多少！大胆点，尽管往大了猜！”
“十......万？”
“巧巧你真聪明，这都能让你猜对！瞧，这里有八千五，剩下的她说她没带够钱下次补！”
“呀，迟青哥你又骗我。”
“巧巧，你中午才说的你很笨，所以现在你不许自己懂！”
“略略略！”
......
“巧巧。”
“嗯哼，我在呢~”
“我们有钱了呢。”
“嗯，迟青哥，你能赚大钱啦！”
“我说，我们有钱啦。”
“嗯嗯，我知道你有钱啦。”
“嘿，我说......”
“不听不听！你才说我不许自己懂的！不许出尔反尔！”
“我......”
“阿巴阿巴阿巴。”
云巧巧背着手，娇俏小脸别过一旁，笑得眯起来的眼睛不知怎么总往天上瞟。
想了想，大抵还是因为今天的月亮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