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日三报
秋日的成都，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汉中王府内，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铺满了青石小径。议事厅内，檀香袅袅，刘备正与诸葛亮、许靖商议军务。窗外蝉鸣聒噪，厅内却是一片肃穆。刘备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案几上的竹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报——“侍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厅内的沉寂。刘备猛地抬头，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在了衣袖上。
“主公！马良、伊籍二位大人到。“侍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
刘备霍然起身，案几上的竹简被衣袖带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快请！“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连平日里总是抚须的右手都僵在了半空。
马良与伊籍风尘仆仆地快步走入，衣袍下摆沾满了泥渍，靴子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二人跪地行礼时，刘备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连声问道：“二位快快请起！荆州情况如何？云长可还安好？“
马良面色凝重，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关将军中陆逊之计，调荆州大部人马增援攻打樊城。吕蒙又用白衣渡江之计，生擒烽火台士卒，一举袭取荆州。“
刘备身形一晃，右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身旁的立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荆州...丢了？“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伊籍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关将军中曹仁毒箭，疮口迸裂，现正率残部回夺荆州。这是关将军的亲笔求援信。“他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信纸边缘已经被汗水浸湿。
刘备颤抖着接过，诸葛亮也快步上前。二人凑在一起时，刘备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信上字迹潦草，有几处墨迹晕开，显然是写信人手在颤抖所致。刘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信纸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厅外传来，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众人惊愕回头，只见满身血污的廖化踉跄而入，铠甲上还插着半截断箭。他扑倒在地时，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主公！军师！“廖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关将军被困麦城，派末将突围求救。可...可刘封、孟达拒不发兵啊！“他说完这句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地面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刘备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在了案几上，茶具“叮当“作响。“若如此...二弟休矣！“他的声音哽咽，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顺着胡须滚落。
诸葛亮“唰“地收起羽扇，象牙扇骨在寂静的厅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眼中寒光乍现，声音却异常平静：“刘封、孟达如此无礼，罪不容诛！“他转向刘备时，语气又柔和下来，“主公宽心，亮即刻调兵...“
话音未落，两名斥候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铠甲上沾满泥土，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主公！关将军冲出麦城，夜宿临沮...被吴军生擒了！“
“什么？！“刘备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在胸前的衣襟上，整个人向后栽去。诸葛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修长的手指迅速搭上他的脉搏。厅内顿时乱作一团，许靖慌忙递上汗巾，马良和伊籍手忙脚乱地扶起昏倒的廖化。
就在此时，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永安都督陈到求见！“
诸葛亮眉头紧锁，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快请！“
陈到快步走入，单膝跪地时铠甲发出“哗啦“的声响：“禀军师，白毦羽卫传来王累于麦城的飞羽信笺！“他从贴身的皮囊中取出一个细竹筒，双手奉上。
一旁的廖化闻言，挣扎着抬起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麦城...还在？“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厅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诸葛亮接过那封用特殊手法密封的信笺，指尖轻颤着拆开火漆。他的目光在纸面上快速移动，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从震惊变为困惑，最后化作难以置信的惊喜，连手中的羽扇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刘备虚弱地睁开眼，苍白的嘴唇蠕动着：“军师...如何？“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云长确实败走麦城，又中埋伏...但峰回路转，遇一侠士相救，反杀潘璋！“
厅内一片哗然。马良猛地一拍大腿，“啪“的一声脆响：“好一个绝处逢生！“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手指不自觉地在地图上比划着，显然已在脑海中推演当时的战况。
诸葛亮弯腰拾起羽扇，继续道：“更奇的是，这位侠士竟带着云长父子偷袭吕蒙大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自己都不相信所说的话。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厅内温度仿佛骤降。许靖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妙计！“马良突然高声道，激动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笔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的声音在厅内回荡，带着军师少见的激动。
刘备挣扎着坐直身体，接过信笺仔细阅读。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上的字迹，声音仍有些颤抖：“这位侠士姓寒名靖，字凌风...信中说他一剑斩杀全副武装的潘璋...“他抬头环视众人，眼中的震惊渐渐化为钦佩，“此人武力，恐怕比当年的燕山剑圣王越还要厉害！“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刘备虽不以武力著称，但自创的顾应剑法曾让他在吕布手下走过十合不败，关羽也曾评价其步战罕逢敌手。能得到他如此评价，这位寒凌风的实力可想而知。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大哥！有消息！“
张飞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黑色的战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壮硕的身躯上。见刘备面色不善，他连忙压低声音，却仍像闷雷般隆隆作响：“大哥别恼，俺本来听说二哥遇险，正要出兵相救，却截获了司闻曹暗探白帝的密报...“说着从贴身的皮甲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密信，粗大的手指动作却出奇地轻柔。
刘备接过，看都不看直接递给诸葛亮。诸葛亮取出随身携带的密码本，快速对照翻译。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修长的手指在密码本上快速移动。
“如何？“刘备急切地问，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节奏越来越快。
诸葛亮声音有些发颤：“吕蒙...被寒壮士斩杀...“
厅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窗外一片银杏叶飘落，轻轻落在刘备的肩头。
“还有...“诸葛亮继续道，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二将军按寒壮士之计，在南郡小石桥设伏...“
张飞急得直跺脚，沉重的战靴将青石板踏得“咚咚“作响：“军师快说！急死俺了！“
诸葛亮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生擒东吴之主孙权。“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厅内众人全都呆若木鸡。刘备猛地站起身，案几被带翻在地，茶盏碎了一地。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窗外的秋风突然变得猛烈，卷起满地黄叶，在空中飞舞盘旋。
诸葛亮弯腰拾起一片飘入厅内的银杏叶，轻声道：“天意啊...“他的目光穿过敞开的厅门，望向远方的天空，那里，一群大雁正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