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开始动手
“他娘的！也就是老娘今天带的是菜刀，不然直接把你膀子卸下来！”
平安客栈内钟艳红叫骂着，说完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解气，一口唾沫吐在秦三晋脸上。
这般凶悍模样，让钟万胜等人噤若寒蝉。就算是花常在这个外人，都不自觉的挪了挪凳子。
“啪！啪！啪！”
在场众人害怕，可有的人却似乎很欣赏。伴随着掌声，一个俊朗的少年人走进客栈，直言不讳的对着钟艳红夸赞道：“我本以为钟夫人这些年相夫教子会失了锐气。没成想，钟夫人之威不减当年，依然是那个名震一方的罗红寨主，‘修罗刀’钟艳红。”
罗红寨，修罗刀……
这是钟艳红曾经的光芒万丈，亦是她心底的不忍言说。是以，少年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夸赞，可钟艳红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秀眉微颦，用一对杏眼颇为警惕的打量着少年，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有何目的？”
少年人却不回话，而是再次拍了拍手。
紧接着，便有四人仿若鬼魅一般，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见此情景，钟艳红握紧了手里的菜刀，平常把手探进怀里，而钟万胜则护着两个孩子后退，唯有花常在依旧不慌不忙的继续喝茶。
见众人这幅警惕的模样，少年人歉意的拱了拱手。随即，不等他发话，便见那些人沉默的抬起秦三晋的尸体带了出去，甚至他们还分出一个人留下将地面擦干净。而收拾妥当后，这些人也没有多做停留，对着少年人齐齐行了一礼，便如来时那般窜了出去，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等身法实在是诡异奇特，以至于在场但凡有点儿江湖经验的人都猜出了四人来路。
“湘南四鬼……”钟艳红率先道破四人来历，心中亦是不由暗自思索。
这“湘南四鬼”即是师兄弟，亦是结义兄弟。四人品行低劣，却以一套合击功夫声震湘南，罕有敌手。但早些年钟艳红还在江湖上闯荡时便听闻，这四个鬼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成了真正的“鬼”，不成想，竟似乎是成了眼前这少年的下属一般。而能让那四只鬼如此俯首帖耳，自然不可能是好相与之辈。
“阁下到底有何贵干，还请言明！”
她钟艳红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人独刀，横行无忌的山匪头子了。是以，说话间连口气都客气不少。
“在下有些洁癖，不喜这股血腥味，是以擅自让人收拾了。若是造成什么误会，实在万分抱歉。”
少年人很有礼貌，再配上那非凡的品貌，很容易便能让人生出好感。
然，始终一言未发的花常在仅用一句话便让钟艳红等人立刻重新警惕起来，甚至尤甚先前。
“想不到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水阁主竟是这般少年人。”
紫水阁，当今江湖上名声最凶的杀手组织，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
少年人微微一笑，随即亦如先前般先行一礼，接着才继续开口道：“些许恶名，不值言说。”
虽然依旧那么彬彬有礼，甚至这份坦然堪称豪气。但，落入钟艳红等人眼中，却透着股阴险、虚伪的味道。
“少年人成名江湖，不仅能戒骄戒躁，还能沉得下性子，即便是恶名，依然算得上可圈可点……”
说这话的是花常在，可谓好的坏的让他说完了，反倒显得他好似有些虚伪。但是，在场众人每一个这么想，包括那少年人。
因为，花常在这话只说了一半，后一半则是“既然如此，那花某便只能强留阁下了。”
……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啊。”
李文坐在首座，懒洋洋的道。看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自己家呢。
“李文！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有什么权力不许本官离开燕京城！”
朱庭双目赤红，甚至话里还透着一丝丝委屈。
可李文却充耳未闻一般，直接从袖袋里抽出一份题本扔到朱庭怀里，有些不耐烦的道：“题本我替你写好了，签字用印吧。放心，我用的是你的字迹。”
朱庭一把将怀里的奏本摔在地上，怒道：“你放肆！我才是顺天府尹！”
原本已经端起茶准备喝的李文无奈的又把茶杯放下了，然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就不爱和你们这些脑子不清醒的人说话，太累……”说完，他从另一边的袖袋里又抽出一份奏本扔给朱庭。
朱庭这次干脆接都不接，直接一把将那迎面而来的奏本拍飞。
李文嗤笑一声，道：“看来府尹大人对自己的墨宝不甚爱惜呀。”
朱庭一愣，随即好像猜到什么似的，慌乱不已的捡回那封被他大飞的奏本。翻开的瞬间，他便浑身一颤——这是他早些时日时递上去的的辞呈。
作为顺天府尹，他与寻常知府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有权越过通政司，直接向皇帝上本奏事。而这封奏本此刻本该已经由司礼监递到御案前才对……
“你们居然敢勾结内廷，狼狈为奸！”
李文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道：“我的府尹大人哪……您这人明明德才兼备，又深知进退之道。可为什么这官位却一直卡在正三品十几年呢？”
因为他是宗亲……
这是朱庭脑海中下意识冒出的想法，然而李文却直接开口否认道：“您不会以为是宗亲的身份吧？一个连字辈儿都排不上的宗亲？您这份儿亲都远成什么样了？谁在乎啊？”
朱庭张口欲言，却被李文则直接直接挥手打断，道：“今儿我高低得给您上一课。”话罢，李文直接起身，负手而立，一扫先前慵懒的模样，而是真的好似一个教书先生般，侃侃而谈起来。
“都说黄巢起兵杀尽天下世家。然，人是杀了，可传承犹在，世家根本未动。同理，即便到了五代十国，依旧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直到宋太宗‘与士大夫共天下’，方才伤及世家根本。不过，也由此培养出一股比世家更可怕的力量——官僚。官官相护才能欺上瞒下，既然欺上瞒下，那自然便可予取予与。而你，我的府尹大人，你是……”
说着，李文迈步走向朱庭，而每走一步便开口说一句。
“孤臣。”
“直臣。”
“是……忠臣。”
话至此处，李文已经走到自己代朱庭写的那份题本前，一边将其捡起，一边开口道：“所以，刘阁老不待见你，因为你不肯与世浮沉。清流容不下你，因为你只知束身自修。远的不提，单言你再顺天府尹任上这几年，你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可你知不知道，你在陛下心里是那‘有才无能’之辈？你又知不知道，坊间巷尾提及你第一句话便是‘皇上的亲戚’……”
说着，李文掸了掸奏本上的灰尘，递到朱庭面前，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在朝野内外，连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机会摆在你的眼前了，我的府尹大人……”
这一次，朱庭没有丢弃那份题本，但也没有如李文所说那样接过。
李文见此，轻笑一声，道：“府尹大人，您先前不是问我有什么权力阻止你离开燕京城么？的确，我不过是顺天府治中，是你的下属，自然不可能有这个权力。但是，在下所依仗的不是权力，而是权势。”
良久，朱庭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份奏本翻开。
“……臣当启闻。近，燕京有妄称陛下子嗣者为佞臣所持，意欲不轨。以燕京镇守太监应无忧为首，从者燕京兵部尚书赵汝城、兵备道卢国振……等数十人……另有反王朱棣后裔，不思皇恩浩荡，亦为贼属……其胁臣也，欲臣与闻举事。然，臣位大明之官，焉能从贼……今，贼举兵三万余围困燕京……臣唯有誓死守城，以报国恩耳……”
越看，朱庭面色便越白。
李文则宽慰道：“府尹大人且宽心，就是题本上这么说而已，不会死很多人的。我保证，连带着事后株连，几百人顶天了。”
望着李文那轻松写意的模样，朱庭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整个人颓唐的跪倒在地，一边捶着地面，一边嚎啕大哭，连乌纱帽都掉了，露出两鬓的斑白。
李文也不着急，重新坐下开始喝茶。杯中茶饮尽了，朱庭也哭累了，李文这才开口道：“签吧，我的府尹大人。若是再拖延下去，你也成从贼了。”
朱庭浑身一颤，终究还是签字用印了。
李文拿起题本，确认无误后，拍了拍朱庭的头，道：“乖，朱大人以后只要好好学习该对谁摇尾巴，该对谁龇牙，我保你官运亨通。”
说完，李文大步离去，独留朱庭在这顺天府大堂内抱缩成团，低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