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铜烙

月光在青铜鼎的饕餮纹上蜿蜒成河，苏翎被反绑的腕骨正压在鼎耳凸起的獠牙上。帐内漂浮着某种冷香，像是雪松碾碎后混着冰晶燃烧。她数到第七次火盆爆出火星时，帐帘被夜风掀起一道缝隙。

沧溟的银发浸着帐外的月色，垂落的发梢扫过她颈侧青紫的指痕。他手中骨笛在火光下泛着冷白，笛身刻满会蠕动的咒文。“青冥铃认主需要苍族王室的血。“他将骨笛抵在她跳动的颈动脉上，“说谎的人类，血会凝结成冰。“

苏翎盯着鼎中沸腾的银蓝色液体，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疫区看到的景象——高烧的妇人蜷缩在稻草堆里，指甲缝渗出的也是这种颜色的脓血。青铜铃突然在腰间震颤，铃舌撞出连绵的嗡鸣，鼎中液体随之翻涌成漩涡。

“你身上有死亡的气息。“沧溟的鎏金瞳孔骤然收缩，骨笛尖端刺破她锁骨处的皮肤。刺痛感尚未传来，先漫开的是刺骨寒意，苏翎看见自己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坠入鼎中时竟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

帐外忽然传来骚动，狼嚎声中混着利箭破空的尖啸。沧溟旋身挥袖，三道冰棱钉入颤动的地面。苏翎趁机挣开绳索，袖中暗藏的艾草灰撒入火盆，腾起的青烟里浮现出疫民溃烂的伤口。

“看看这些紫斑！“她扯开衣领露出刻意保留的病患绷带，“和你们森林里发狂的狼群一模一样！“青铜铃的震颤突然加剧，绷带缝隙渗出银蓝荧光。沧溟的骨笛在离她咽喉半寸处僵住，那些荧光正在吞噬紫黑色毒素。

帐帘轰然倒塌，持弓的女战士满身是血跌进来：“少主，东侧结界...咳咳...“她肩头的抓痕正在溃烂，流出的血却是浑浊的靛青色。苏翎扑过去时忘记苍族人的警告，染血的手指直接按上伤口。

剧痛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仿佛有千万根冰针顺着指尖扎进心脏，苏翎踉跄着撞上青铜鼎。鼎中液体泼洒在女战士伤口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嘶响。更惊人的是那些靛青血液开始褪色，渐渐恢复成银蓝。

沧溟的瞳孔已变成熔金般的赤色，他掐着苏翎的脖子将她按在鼎壁上，背后升腾起暴风雪般的雾气：“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净化苍族血脉？“

苏翎的喘息在喉间凝成白霜，腰间青铜铃突然自动飞入鼎中。当铃身浸透银蓝血液的刹那，帐内所有人都看见蟠螭纹活了——那些青铜铸造的龙蛇纠缠着浮空游动，最终组成一幅星图，其中三枚星辰正对应着苏翎锁骨处的冰晶血珠。

“天枢契约...“女战士艰难地支起身子，“大祭司说过，当青冥铃显现...“她的声音被帐外突如其来的狼嚎吞没。这次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腐烂血肉的腥气，二十匹眼冒绿光的灰狼撞破结界冲进营地。

沧溟将苏翎甩向后方结界，转身时长剑已凝出霜刃。苏翎撞在冰墙上的瞬间，摸到袖中滑出的云纹玉牌——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玉牌，此刻正在吸收结界上的寒霜，纹路渐渐变成与青铜铃相同的青金色。

最近的头狼扑到眼前时，苏翎本能地举起玉牌。翡翠般的光幕炸开的瞬间，她看见沧溟震惊的脸映在光幕上，更看见他身后冰镜中反射的景象——自己额间浮现出与苍族王族相同的月牙印记，而玉牌中心嵌着的，分明是缺失的青铜铃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