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天?从县令开始,打通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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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计中有计,各怀鬼胎

“大帅!”

长社城前,黄巾中军大帐内,一名小帅边跑边喊着,急匆匆掀开了帘门。

“什么事,如此慌张?”

正在与手中众首领议事的波才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然而这名小帅接下来的话,却让其不由紧张起来。

“方才我手下一什兵卒来报,说是在洧水上游发现有敌军正在窥探巡查。”

“上游?可看清了是什么旗号,有多少人吗?”波才顿时起身,走到那小帅面前,认真询问。

“看清了,旗帜很大,绣着一个张字。人数不多,但一众骑士全部身着铁甲,身姿雄壮,就连骑着的马也很是高大。”小帅抹了抹汗水,“我麾下那什兵卒本来是去追逐一名不知哪来窥视我军营寨的小贼,没想到却是有了如此意外发现。”

“是前几日在洧水北岸立寨的那支汉军!”

帐内一众黄巾首领,霎时议论纷纷。

“听说他们乃是从东郡而来,只用了半个月就将卜巳给灭了,现在看来,果然精锐。”

“哼,卜巳一庸人也,我都不知道大贤良师为何会选他为兖州的总渠帅!麾下四五万众,若是让我统率,全取兖州也只是轻易之事,岂能那么简单就为人所灭?”

“我看也是,什么精锐?长社城内被我们围困的汉军不精锐吗?咱们都是颍川人,打小就听说三河五校如何勇猛,结果还不是被波帅打的连战连败?”

此言一出,引得周围众头领们纷纷赞美起来。

可是波才却依然神色凝重,“且不论卜巳有无才能,半个月啊!这时间过于迅速了。东郡他们主帅肯定不是易于之辈。吾辈必须吸取卜巳教训,万万不能小觑此人!”

“此人立寨已经数日,却毫无动静,今日忽然遣派人员探查。波帅,你觉得这是不是他们即将要发起进攻的预兆?”波才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过话头,其余首领见状纷纷噤声,不敢打搅两人谈话。

接话之人名叫彭脱,本是负责汝南黄巾起义事宜的渠帅,前不久大败汝南太守赵谦,将其麾下官吏尽数屠杀,却唯独跑了赵谦。此番是听说赵谦逃到了颍川,这才率众而来。

换言之,他和波才算是平起平坐的身份地位。

所以此刻波才听得彭脱询问,也不敢怠慢,马上正色回复道:“恐怕正是此意,选择上游探查,就是想要避开我军守御重点,渡河偷袭,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看不止如此,别忘了长社城内还有四万汉军,他们应当还存着里应外合,一举解围的心思。”彭脱抱着双臂,嗤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抢先一步。他们不是想渡河偷袭吗?不若我们先渡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大军调动,动静肯定不小,会不会被汉军发现?”帐内有一个首领忍不住疑问。

“怕什么!就算是发现了又能如何?偷袭不成,那就强攻!”不等波才开口,彭脱抢先说话,用力一掌拍在几案上,神色嚣狂。

“我汝南军初来乍到,不立点功劳,脸上也无光。此事就交予我们来办,波帅,你看如何?”

波才看着有些反客为主的彭脱,沉默片刻之后,便就笑着点头答应。

“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我就派兵渡河!”

彭脱大笑连连,又用力拍了拍几案,满脸的兴奋。

“波帅就在营中安坐,且看我如何破敌!”

……

“张校尉,你可知道你即将大祸临头?”

洧水北岸,汉军营帐内,刚刚换了一身新袍的戏忠,不等坐下,开口就是惊人之语。

“哦?祸从何来?”张阙先是一愣,然后心中有些失望,倒是没想到此人居然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徒。

“从南来!”戏忠伸手遥遥一指,言之凿凿。

张阙挑了挑眉,自顾自的坐下,手指头轻轻敲打着几案,视线梭巡打量着戏忠,好半晌都不说话。与此同时,帐内一众最低都是六百石的官吏,也纷纷目光灼灼的盯着戏忠。

若是换成他人,恐怕此时就算没有汗出如浆,也该是忐忑不安,然而戏忠却还是那副坦然,或者说是无所谓的姿态。

“你不是说要献上灭敌之策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占筮算命的神棍?”

张阙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却很是冷淡。

“灭敌与大祸并不相悖…张校尉你可知……”戏忠刚要继续说话,却突然一梗。

只见张阙挥手打断了戏忠的未尽言语,“你所谓的大祸,不就是对岸黄巾军在发现了我军今日在上游的探查行为后,即将对我军发起行动……”

“而这行动要不就是设置好陷阱守株待兔,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要不就是反客为主,抢先渡河来偷袭我军营寨。除了这两样,可还有其他?”

戏忠眉毛一挑,嘴角笑意依旧,拱了拱手,说道:“张校尉不愧盛名,所思所料并无差错,可是……”

又一个可是从戏忠口中冒出,却又一次的被张阙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黄巾军的攻势将会马上发起,而他们势必会选择偷袭,甚至偷袭的时间,就在今夜,可是如此?”

戏忠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慢慢变得冷漠,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副肃然模样。

“张校尉是如何得出如斯论断的?总不能是天授之才,凭空猜测吧?”

“你又是如何论断的?总不能是你真会占筮算命吧?”张阙不慌不忙的,反问一句。

戏忠目光垂下,不知道想起什么,眼底流过了一丝奇怪的嘲弄。

“自阳翟为黄巾攻陷之后,我便乔装潜伏于他们营寨之中,一路相随,从颍阳到襄城,再到颍阴,眼看着诸县陷落,眼看着朝廷派来的左右中郎将先后落败,最终被困于长社。诸君可知道那黄巾主帅波才乃是本郡郏县人,家中是当地大族,武也练得,经也读过,虽然算不上世之佳士,却也可称文武齐备。要不然,他是如何能够连战连捷的?”

“如此人才,奈何为贼!?”性情方正的常林,带着恼怒愤然出声。

戏忠看也不看常林,莫名的笑了一声,依旧盯着张阙,“校尉可知波这个姓氏的由来?”

“愿闻其详。”张阙伸手示意。

“校尉从东郡来,应该对大河两岸的坚固堤岸不陌生吧?”

“你的意思是此姓由来与此事有关?可是主持治理大河,并且修筑大坝的,不是前汉的王景王仲通吗?”还是常林,又按耐不住出口言语。

“只凭王仲通一人能修成如此大坝,遗泽后世百余年吗?若不是一众陂川吏(注)日以继夜,付出无数心血,乃至性命,又何来王仲通的名声。”戏忠脸上又浮现出了嘲弄神色。

“陂川吏,所以波才便是这些陂川吏的后人……”张阙若有所思。

“对,波才祖上每一代皆是陂川吏,从未断绝,长久以往,便以官职为氏。而陂川吏乃是千石官职,如此算来,虽然比不上那些累世三公九卿的天下高门,却也可算得名族了!校尉可知为何到了波才这一辈,却不能入仕,反而投了黄巾,作乱自己家乡呢?”戏忠脸上的嘲弄神色,随着言语,越发浓郁起来。

“因为党锢?”张阙沉默片刻后,无奈给出答案。

“正是如此,党锢啊党锢,不止是波才,颍川多少英杰都因此将一身才华荒废,不说其他,就如天下知名的颍阴荀氏,亦是受困于党锢,荀氏八龙,何等才能与名望,却只能幽静守居。”

“可是如今党锢不是已经解开,我听闻五府(大将军、太傅、太尉、司徒、司空)都准备征辟荀氏八龙中的荀爽荀慈明,而新任豫州刺史王允王子师,更是已经抢先一步征辟他为州从事了……”这次不是常林,而换成杨俊说话了,他从河内启程时,曾经过洛阳,党锢一开,朝廷大举征辟任用党人的消息早就在整个司隶附近传的沸沸扬扬了。

“党锢确实是开了。可若不是波才,若不是黄巾,闹上这么一遭,你说这党锢何时能开?”话到这里,戏忠已经彻底不掩饰自己对于朝堂,对于那位天子的嘲讽了。

杨俊瞬间哑然。

张阙微叹一声之后,开口说道:“戏君如此愤愤不平,可是因为感同身受?”

“哈,原来张校尉也有看错的时候,我这人向来浪荡,读经不成,练武无力,除了一腔酸气,徒惹世人负俗之讥。党锢又如何能锢到我头上呢?”

“那你为何如此不平?”

“不该不平吗?波才此人本该延续其祖上风采,替大汉梳理山川河水,如今居然成为肆掠家乡的乱贼匪徒!?”戏忠面无表情,双手拢袖,环视周遭。

“试想一下,像这样的人,普天之下还有多少!无怪乎,张角能以一己之力聚起三十余万百姓,不是他们想反,是有人逼着他们反!”

大帐内瞬间哗然,这种话是能说的吗?

激烈如伍琼,已经起身将要拔刀,准备将这个大言不惭的无状小儿,斩首祭旗了!

“行了。”张阙猛然拍案而起,打断了戏忠的放肆言语,也止住了其余人的骚动。

“难怪你会有负俗之讥,此番我算是见识到了。”张阙来到戏忠身前,八尺身高,比之戏忠纤弱身躯大了整整一圈,几乎将其笼罩。

张阙万分严肃的盯着戏忠,“无论波才有什么苦衷缘由,心怀感慨可以,但是如今敌我已分,势不两立。难不成你想去投奔波才?”

“校尉说笑了,若我想投奔黄巾,白日间又怎会被其部卒追逐呢?”戏忠目光从张阙脸上移开,脸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方才校尉问我如何得出黄巾军会在今夜偷袭的论断,便是依靠对于波才的了解,以及我这些时日观察黄巾军一路征战所得。”

“既然你已经笃定黄巾将会夜袭,那你可有应对之策?”张阙退后一步,再度询问。

戏忠不说话了,他瞅着张阙,面上露出了自己言尽于此,该轮到你说出为何得出相同结论的模样。

张阙轻笑一声,手指着天,悠悠然说道:“正如你所言,我乃天授,不名先知。”

戏忠霎时目瞪口呆,他可还准备着听张阙的高论呢?!

周围因为戏忠的放肆而隐隐不满的众人,见他这幅痴呆模样,纷纷哂笑起来,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倒是为之一松。

“不可能!你肯定有所依仗,不然岂能说得通?”戏忠发怔片刻之后,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顷刻间就将他先前装出来的那副高人姿态破坏的一干二净。

然而张阙却已经不再理会他,而是站到大帐正中,对着麾下一众将佐下令。

“既然有寇要来,那吾等为主人的,岂能不为之准备一番?薛房,潘璋!”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马上起身恭立。

“你们两人马上将军中三千骑兵点齐,列阵于营东空旷处,由我亲领!”

“喏!”潘璋和薛房本就是张阙起家的心腹,哪里会有二话,甚至于许久没有跟随张阙上阵的薛房早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

“伍司马。”张阙放缓了语气,对着伍琼拱了拱手,“军中五千步卒由你统率,典韦、韩浩、卫兹为你副贰,埋伏于营北。”

伍琼捋了捋胡须,慨然领命。

“至于鲍司马,你率你之别部,伏于营西,可否?”话到最后,张阙看向了鲍信。

鲍信眼睛左右扫了扫,嘿然一笑,却也是拱了拱手,没有多言。

眼见众将皆俯首称喏,张阙挥了挥袖子,再度看向被众人挤在外围的戏忠。

“志才,你看吾这番应对,可还妥当?”

戏志才张了张嘴巴,也无奈拱手。

张阙见状低笑一声,终于开口解释道:“颍川黄巾自举旗造反开始,一路纵横,连战连捷,从未尝过败绩。以我猜度,全军上下,必然已经傲慢丛生。”

“所以,我军若只是立寨河北,与其对峙,他们可能还会不为所动。但是偏偏我们去上游探查之时,为其所察。以他们如今的自信自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志才,这便是我为何笃定他们会来偷袭的缘由。”

戏志才皱了皱眉,他才不信张阙这番看似有理,实则毫无凭据的煌煌大言呢,可是正当他准备出言反驳之时,心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这位张校尉不会是故意大张旗鼓,以此引诱黄巾军偷袭吧?

难怪方才他半点掩饰踪迹的意思也没有……

他居然如此大胆!

张阙目光滑过戏志才变幻的神色,继续振奋出声。

“但即便波才此人真如这位戏君所言那样文武齐备,擅长用兵。然则莫忘了,黄巾之众来源驳杂,各怀心思。波才再有才能,他能在两月之间,就将麾下十万兵卒调教捏合的如臂指使吗?”

“我不信!他可不是如吾等这般训练有素,却又令行禁止的精锐啊!此战我们以逸待劳,必然取胜!”

张阙伸手环指一圈,众人纷纷凛然点头,唯有鲍信笑的有些尴尬。

伍琼听得心潮澎湃,昂首言道。

“大营空虚,三面埋伏。这才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今夜定叫那些黄巾乱贼有来无回!”

……

戌时。

夕阳已落,天将黑未黑,正是万物朦胧之际。

黄巾中军大营主帐内,一名心腹凑近波才,小声言语道:“大帅,汝南彭帅那边已经在集结兵马部曲,准备从下游渡河了。”

“下游?”波才点了点头,平淡说道:“倒也没有那么蠢。不过,即便如此,此行估计他也是有去无回了。”

心腹闻言悚然一惊,“大帅何出此言?”

“哼,对岸汉军立寨数日都无所作为,为何突然大张旗鼓的沿河探查?要知道汉军的侦侯,哨探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为人所察觉的。对方主帅如此举动,分明是不知兵的蠢人所为。”说到这里,波才脸上露出冷笑,“但若是不知兵,此人又是如何能轻易打败卜巳的呢?”

“所以,汉军是故意如此,准备暗中设伏?大帅,这得赶紧知会彭帅,让其罢手啊!”心腹顿时失措起来。

然而波才却摆了摆手,分明没有丝毫要阻止彭脱的意思。

“彭脱此人刚愎自用,就算我去通知他,他也只会以为我是不愿他立功,想要压制他,没有用的。”

“这……”心腹看着脸庞沉浮在阴影当中的波才,心跳如鼓擂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波才也不理会他,起身走到帘门处,看着暗蓝色的天际,脸上冷笑愈来愈浓,直至猖狂。

“彭脱啊,你最好死在对岸,不然怎么能让颍川、汝南黄巾上下一心,尽为我用。”

……

注:汉朝时期,朝廷为治理和管理水工,设有陂工寺,隶属工部,属员为陂川吏,负责水工设施如堤坝、陂堰、渠道等的建设与督管,在东汉时期称民曹,俗称陂工曹、陂曹、工曹。唐朝时期改称侍郎、司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