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典神话概述
古代的希腊民族和“蛮族”迥然不同,他们的思维更为敏锐,野蛮荒谬的想法也更少。
——希罗多德《历史》第一卷·第六十章
一般的观点认为,我们可以通过希腊和罗马神话来了解远古人类思考问题和感受事物的方式。据此观点,远离自然的文明人(也就是我们)可以通过神话,回到与自然亲密无间的古人生活的时代。换言之,神话的真正趣味在于,它能引领我们回到过去。那时,世界还很新,人们和大地、树木、海洋、鲜花和山丘有着亲密的联系,人们对事物的感受也与现在不同。我们知道,这些故事最开始被创作的时候,真实和想象之间的界限还十分模糊,人们那栩栩如生的想象力还没被理性所束缚。因此,任何人都有可能看到一位正在逃跑的林中仙女,或者在一个清澈的水池边俯下身喝水时,看到水底浮现出仙女天真美丽的脸。
几乎每一位接触过古典神话的作家都有这种重返人类美好过去的渴望,诗人更是如此。在无限遥远的远古时期,人们可以——
看到海神普罗透斯从海里现身,
听到年老的特里同吹奏海螺号角。
在那一瞬间,我们能从诗人的笔下瞥见一个奇特绚丽的神话世界。
然而,只要想想这个世界上某个时代、某些地方的未开化民族,就足以戳破这些浪漫主义的泡泡了。无论是在今天的新几内亚岛,还是在史前的荒野,那些原始的人们从来不曾以缤纷的幻想和可爱的景物来装点他们的世界。潜藏在原始丛林中的是“恐怖”,而不是美丽的林中仙女。“恐怖”的身边站着它最亲密的朋友“巫术”,以及它的防御者“活人献祭”。那时的人类最大的愿望就是避免惹怒任何神灵,并尽可能地避开他们,这种愿望往往以在一些神秘而盛大的祭祀仪式中献上某种祭品为代价——尽管这种牺牲是令人痛苦和悲伤的。
希腊神话
这幅黑暗的图景与古典神话中的世界相去甚远。要想研究古代人类看待周围世界的方式,希腊人并没有为此做出很大的贡献。人类学家在提起希腊神话时只有简单的几句,这种现象是值得注意的。
当然,希腊人也曾有过原始的根源,他们也曾过着野蛮、丑陋、残忍的生活。但在我们看到希腊神话故事之前,他们就已经摒弃了那些古老污秽的旧风俗。在他们的故事中,只残存着一点原始世界的遗迹。
现今流传下来的神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讲述的,我们不得而知。无论起于何时,原始的生活都已经成为过去,被希腊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今日我们看到的神话都出自伟大诗人的作品。希腊最早的文字记录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换言之,希腊神话始于荷马,一般认为不早于公元前1000年。《伊利亚特》是最古老的希腊文学,它辞采华丽,妙语迭出,精彩生动的用词和比喻俯拾皆是。由此可以看出,在这部作品问世之前,人类就已经为清晰地表达自己的美妙思想而奋斗了几个世纪。这是无可争辩的文明证明。希腊神话故事并没有清晰地描写早期人类是什么样子,但为我们认识早期希腊人提供了丰富的线索。这一点似乎更为重要,因为在知识、艺术和政治上来说,我们是他们的后裔,我们从他们身上了解到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不陌生。
人们常说“希腊奇迹”,这一短语试图表达的意思是:随着希腊的觉醒,诞生了新的世界。正如诗中所说“旧的事物已消逝,新的事物诞生了”。这样的情形发生在了希腊。这是为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我们能从最早的希腊诗人那里获得一种新的观点——在他们之前,世界上从未有过这样的观点;在他们之后,这种观点长盛不衰。随着希腊的发展,人类逐渐成为宇宙的中心,是宇宙中最重要的部分。这是思想上的革命。在此之前,人类都是非常渺小的;在此之后,人类才开始真正认识自己,认识到人究竟有多么重要。
希腊人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他们的神祇,这是有史以来人类从未浮现的念头。最早的神并没有写实的外形,他们不同于任何存活的生物。埃及的神像有三类:要么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庞然大物,不论用多大的力气都不能使之移动,就像固定在石头里的神殿柱子一样。它们虽具人形,但又被刻意雕刻得不像人类:要么是猫头女身神像,寓意是不人道、冷酷、残忍;要么是神秘的狮身人面像,高高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美索不达米亚的神像则是各种兽形浮雕,其中有鸟头人身像、狮头牛身像、长着鹰翼的鸟头人身像和狮头牛身像……全都是我们不曾见过的动物形象。这些艺术家意在创作只存在于他们自己的想象中,其他人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非常完美的“虚幻之作”。
这样的形象就是“前希腊时代”备受尊崇的神的形象。人们只需要把它们和任何一个正常而美丽的希腊神像做比较,就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希腊奇迹”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新观点”了。随着这种新观点的产生,宇宙变得更加理性。
圣保罗曾说过,不可见之物要透过可见之物才能让人理解。这并不是希伯来人的观念,而是希腊人的观念。在古代世界,只有希腊人专注于可见的事物。他们发现,他们的欲望在周遭的现实世界中就能得到满足。雕刻家观看赛场上的运动员,他觉得,他想象不出比这些年轻健壮的身体更美的形体了,于是他据此创造了阿波罗神像。作家在他所遇到的路人中发现了神使赫尔墨斯的原型。在他看来,这位神祇就像荷马所说的,“像个正值风华的年轻人”。希腊艺术家和诗人们意识到,一个身材笔直、动作敏捷、体魄强健的人是多么耀眼,这样的人就是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完美”的化身。他们不想把自己头脑中那些稀奇古怪的幻想创造出来。希腊的一切艺术和一切思想的中心都是人。
这些具有人类特性的神像人类一样生活,他们居住在天堂这个极乐之地。希腊人对此感到很亲切。他们知道那些神圣的居民在那里做什么、吃什么、喝什么。他们在何处举行宴会,怎样自娱自乐。当然,这些神圣而强大的居民是可怕的,他们生气的时候尤其如此。不过,只要人类小心谨慎些就不会惹怒他们。人类可以很轻松地和他们相处,甚至嘲笑他们。“万神之主”宙斯总是试图向妻子隐瞒自己的风流韵事,可总能被赫拉抓住小辫子。希腊人嘲笑他,但也因此更喜欢他。天后赫拉是典型的喜剧人物——一位嫉妒心极强的神,她对丈夫的不忠行径所使用的小伎俩并没有让希腊人感到不快。他们乐于见到赫拉,就像今日的我们乐于见到“赫拉式”女性一样。在埃及的狮身人面像前或亚述的鸟头兽身神像面前放声大笑是难以想象的,但在奥林匹斯大笑却完全是自然的,这使得希腊诸神变得和蔼可亲。
大地上的神祇也是充满人性的。他们大都是可爱的少女和英俊的少年。他们居住在森林、河流、大海之中,与美丽的大地和明亮的水域和谐共处。
这就是希腊神话中的奇迹——一个人性化的世界。人类不用再害怕全知全能的未知的神。其他地方崇拜的那些变幻莫测的可怕神明和挤满大地、空气和海洋的魂灵,在希腊消失了。创造神话的人不喜欢非理性,只喜欢真实,这似乎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无论这些故事有多么天马行空,只要细细品读就会发现,即使是最无稽的故事也发生在一个以理性为基准的现实世界里。例如:赫拉克勒斯一生都在和荒谬的怪物做斗争,但据说他曾居住在忒拜;在海洋的泡沫中诞生的爱神阿佛洛狄忒,她的诞生地可能任何古代的游客都参观过,确切地说,它就是库忒拉岛附近的海域;飞马珀伽索斯飞驰过天空,每晚都会回到科林斯一个舒适的马厩中过夜。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地名给神的存在增添了真实感。如果说这种虚实结合的写法看起来很幼稚,那么和那位在阿拉丁擦拭神灯后突然冒出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的巨神相比,希腊神话的现实背景是多么令人安心啊!这种手法是多么明智啊!
令人害怕又非理性的东西在古典神话中是没有立足之地的。巫术——这种在世界上影响极大的东西——在希腊神话中也不存在。希腊神话中没有一个男人有这种可怕的超自然能力,女人中也只有两位有。至于那些经常出现在欧美文学中的丑陋巫婆和鬼魅男巫,也没有在希腊神话中出现。希腊神话中的女巫仅有喀耳刻和美狄亚两位,但她们年轻又貌美,不会令人感到畏惧。从古巴比伦时期一直流行至今的占星术,在希腊神话中连影子都看不到。希腊神话中的确有很多关于星辰的故事,但它们并没有影响人类的生活。天文学是希腊人研究星辰的最终结果。没有一个故事描写拥有巫术的祭司,知道如何取悦或离间神而让人害怕的祭司在故事中出现的次数很少,地位也不怎么重要。《奥德赛》中有一幕:当一个祭司和一个诗人跪倒在奥德修斯的面前,祈求他饶恕他们的性命时,这位伟大的英雄毫不犹豫地杀了祭司,饶恕了诗人。荷马说,奥德修斯这样做是因为他不敢杀死一个被神赋予神圣技艺的人。天堂不害怕没有祭司,但害怕没有诗人。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诸神害怕诗人,而是因为诗人对天堂的影响力更大。鬼魂经常在其他地方的故事中被视为恐怖的存在,但它们从未在希腊神话中出现过。希腊人并不害怕死人。《奥德赛》中说,死去的人是“可怜的死者”。

希腊神话中的世界并不是人类心中的恐怖之地。即便诸神有时令人费解,且拥有不可估量的强大力量,即便谁也说不清楚宙斯的霹雳下一刻会降至何方。除了极个别的几位神之外,诸神都有着令人陶醉的美貌,与人类的美貌并无二致——有人性的东西是不可怕的。早期的希腊神话作家把充满恐惧的世界变成了充满美的世界。
但这幅明亮的画面中也有暗点。诸神的形象变化得很慢,这种变化并未最终完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诸神并没有比崇敬他们的人类优秀多少。他们的确比人类更美丽、可爱、强大且不朽,但有时他们的作为却是任何一个正派的男女都不会做的。在《伊利亚特》中,特洛伊勇士赫克托耳比任何天神都高贵,他的妻子安德洛玛刻比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更惹人喜爱。天后赫拉一直都是素质不高的人性化女神。几乎每一个光芒四射的神都会做出残忍卑鄙的事情。在荷马所描绘的天堂里,盛行着一种极为有限的对错观念。在荷马之后的作家笔下,情况依然如此。
还有其他突出的暗点。在某一段时期内,神话中留存着野兽神的痕迹。例如,半人半羊的萨堤耳,半人半马的肯陶耳。天后赫拉经常被称为“牛脸”。“牛脸”这个词自她从一头神牛变成众神殿的女主人起就一直如影随形。神话中也残存着活人祭祀的痕迹。但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野蛮的信仰痕迹竟然如此之少。
当然,神话中还有各式各样的怪物:
蛇发女怪戈耳工、九头蛇许德拉,
可怕的狮头羊身蛇尾的喀迈拉……
不过,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突显英雄的功绩。要是世界上没有怪物,那么英雄又哪来的征服怪物的光辉事迹呢?怪物们总是被英雄们打败。赫拉克勒斯是古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希腊本身的隐喻。他打败怪物,把大地从怪物的蹂躏下解放出来,就像希腊把世界从非人中心论的观点中解放出来一样。
希腊神话主要是由男神和女神的故事组成的,但这些故事不应该被解读为希腊圣经。最新的观点认为:真正的神话与宗教无关,它只是人对自然界某些现象的解释。例如,宇宙中的万事万物是如何产生的——人类、动物、树木、花朵、太阳、月亮、星星、风暴、地震、火山喷发,等等。雷电是宙斯投掷霹雳造成的;火山爆发是因为一个可怕的怪兽被囚禁在山里,不时地挣扎着想获得自由;大熊星座永远不会坠落到海平面以下,是因为一位女神跟它有仇,命令它永远不准沉入大海。神话是早期的科学,是人类最早试图解释他们所看到的一切的结果。但也有很多神话根本解释不了任何事,它们的存在纯属娱乐。人们会在漫长的冬夜里讲这些故事,借以消磨时光。“皮格马利翁和伽拉忒亚的故事”就是其中的代表,它与自然界中的任何现象都没有关系。“寻找金羊毛”“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也属于此类,这是被普遍接受的事实。我们不必试图在每一个神话故事的女主人公身上搜寻她们是否与月亮或黎明有关,也没必要在每一位男主人公身上搜寻他们又是否和太阳有关。这些神话既是早期的科学,更是早期的文学。

神话中包含的宗教因素虽然存在于故事的背景中,但也并非隐晦不可见。荷马和悲剧作家们以及后来的神话作家们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人类需要什么,他们所尊奉的神祇应该具备哪些品质。
宙斯曾经被认作是雨神,他的地位高于太阳神,这一点可以肯定。对于多山的希腊来说,雨水比阳光更宝贵。宙斯作为“众神之王”,理应是能为他的崇拜者们提供生命之水的神。荷马笔下的宙斯并不是自然现象的投射,而是一个生活在文明世界里的人,他自己有着一套评判对错的标准。当然,这种标准不是很高,而且主要适用于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其他人。他会严厉地惩罚撒谎者和违背誓言者,也会对虐待死者的行为感到愤怒。当老国王普里阿摩斯向阿喀琉斯求情时,宙斯怜悯年迈的普里阿摩斯并帮助了他。在《奥德赛》中,宙斯的“神格”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准。诗中赶着猪群的人说,穷人和异乡人都是宙斯派来的,谁不肯帮助他们,谁就会受到宙斯的惩罚。稍晚于《奥德赛》的诗人赫西俄德则说:一个人若是欺负乞丐、异乡人,或是虐待孤儿,定会招致宙斯的怒火。
从此,“正义”成了宙斯的伴侣,这是一种崭新的观念。《伊利亚特》中的海盗不喜欢“正义”,他们希望掠夺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因为他们很强大。他们想要的是支持强者的神。但赫西俄德是一个在穷人世界里长大的农民,他知道穷人渴望一位充满正义感的神。他写道:“鱼类、野兽、飞禽彼此吞噬,但宙斯却把正义赐给了人类。在宙斯的王座旁边,正义女神有着自己的席位。”这些话表明,无助者的巨大痛苦和苦苦诉求已经上达天堂,把宙斯从强者的保护神变成了弱者的保护神。
于是,在多情宙斯、懦弱宙斯、可笑宙斯形象之外,宙斯的另一种形象渐渐形成了。这是因为人类不断增长的生活需求使得他们更明晰自己所崇拜的神应该拥有哪些品质。渐渐地,这个宙斯取代了其他面目的宙斯,占据了整个舞台。正如公元2世纪的作家迪奥·刻克亚努斯所说:“我们的宙斯,那个常给人以美好礼物的人类之父,他是救世主,是人类的守护神。”

《朱庇特惩罚罪恶》[意大利]保罗·委罗内塞
布面油画,纵560厘米,横330厘米,创作于约1556年,法国巴黎卢浮宫藏。画面描绘了罗马神话中的“众神之王”朱庇特(希腊神话中的宙斯)正将代表诽谤、淫欲、背叛和贪腐的四大恶神送下地狱的场景。
《奥德赛》中提到了“所有人渴望的神”,几百年后的亚里士多德又提到“凡人努力争取的美德”。从最早的神话作家以降,希腊人就有一种对神圣和美德结合的认知。他们渴望一个神圣而完美的神祇。这种强烈的执念令他们锲而不舍,最终把“雷电之神”变成了“宇宙之父”。
希腊和罗马的神话作家
大多数关于古典神话的书主要取材于奥古斯都时代的拉丁诗人奥维德。奥维德创作的神话故事备受推崇,许多作家、艺术家从中汲取创作素材,在这方面,没有一位神话作家可以和他相媲美。几乎所有的神话故事他都写过,而且大都浓墨重彩,篇幅很长。全靠奥维德,这些文学和艺术作品才得以流传下来。我们能在很多作品中读到奥维德的影子,但在这本书中我会尽量避免引用他的作品。当然,毫无疑问,他是一位好诗人,善于讲故事,而且为我们提供了很多优秀的素材。但他的观点是,他与神话的距离比我们现在离神话还要远。在他看来,他所写的那些神话纯属胡编乱造。他写道:
我讲述的是古代诗人的谎言,
那些人类从未亲眼见过的可怕的故事。
这实际上是奥维德在对自己的读者说:“别在意它们的内容有多傻,我会把它们打扮得足够漂亮,而且一定会让你爱上它们。”他确实把故事讲得非常漂亮。他笔下的故事是早期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和品达心中的庄严的真理之作,也是希腊悲剧作家传播深刻宗教真理的载体。但在他看来,那些都是荒谬的无稽之谈。他的作品有的诙谐幽默,有的充满感伤,还有的词采华丽。但希腊作家并不是修辞家,特别是没有多愁善感的特质。
使神话故事流传至今的神话作家为数不多。荷马当然是位居榜首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可以说是(或含有)最古老的希腊文学。虽然两部作品的写作时间无法确定,且学者们对此意见不一,但无可争辩的一点是,它们的创作时间都早于公元前1000年——至少成书较早的《伊利亚特》是如此。
除非另有说明,后面在书中提到的日期均为公元前的日期。
名单上的第二位作家是赫西俄德。他可能生活在公元前9世纪,也可能生活在公元前8世纪。他是一个贫穷的农民,过着艰苦的生活。他的长诗《工作与时日》试图告诉人们,如何在一个残酷的世界中过上美好的生活。这首诗的风格和《伊利亚特》《奥德赛》的华美风格完全不同。他也写过很多关于诸神的故事,他的第二首长诗《神谱》完全是关于诸神的。这部作品通常被认为出自赫西俄德之手。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位居住在远离城市的偏僻农庄里的贫穷农民就是第一位对世界、天空、神灵、人类等万物的起源感到好奇并试图做出解释的希腊人。荷马从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奇。《神谱》系统地描述了宇宙起源和神的谱系,是重要的神话学参考书目。
其次是一组“荷马赞歌”,它们的主要内容是歌颂诸神。这些诗的确切写作时间已不可考,但多数学者公认最早的几首创作于公元前8世纪末或公元前7世纪初,最后一首最重要的诗(共有33首)创作于公元前5世纪或公元前4世纪的雅典。
品达是希腊最伟大的抒情诗人,他在公元前6世纪末开始创作。他写了很多诗,歌颂希腊竞赛中的胜利者。他的每一首诗都会提及或征引神话。在神话学中,品达的重要程度相当于赫西俄德。
埃斯库罗斯是三大悲剧作家中最年长的一位。他与品达生活在同一个年代,其余两位悲剧作家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最年轻的欧里庇得斯于公元前5世纪末去世。除了埃斯库罗斯为庆祝希腊人在萨拉米斯战胜波斯人而作的《波斯人》之外,所有悲剧都以神话为主题。它们与荷马史诗一样,是我们了解古代神话最重要的来源。
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的作品中常提及神话。他生活在公元前5世纪末至公元前4世纪之间。另外两位伟大的散文作家——希罗多德和柏拉图也是如此。希罗多德是欧洲第一位历史学家,生活年代与欧里庇得斯相同。哲学家柏拉图比他们晚一代。
亚历山大派诗人生活在公元前250年左右,他们之所以得此名号,是因为在那时希腊文学的中心转移到了埃及的亚历山大。罗得岛的阿波罗尼乌斯详细地讲述了《寻找金羊毛》的故事,并结合此故事讲述了许多相关的神话。他和其他三位也写过神话故事的亚历山大派诗人——田园诗人提奥克里图斯、彼翁、莫斯库斯一样,都失去了赫西俄德和品达对神话那种朴素的信念,也不再有悲剧诗人那种深刻严肃的宗教观,但他们的作品还是比奥维德要庄重。
在他们之后,有两位生活在公元2世纪的作家——阿普列乌斯和卢奇安,也为我们了解希腊神话做出了贡献。“丘比特和普绪克的故事”只有阿普列乌斯讲述过。他的风格与奥维德十分相似。而卢奇安的风格却与任何人都不一样——他讽刺诸神。在他生活的时代,诸神已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尽管如此,他还是为我们提供了大量关于诸神的资料。
希腊作家阿波罗多洛斯是仅次于奥维德的多产的神话作家。他的风格和奥维德不同,大都单调无趣。他出生的年代也不确定,从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9世纪都有可能。英国学者詹姆斯·乔治·弗雷泽认为,他的创作时间可能是在公元1世纪或者2世纪。
帕萨尼亚斯是个热衷于旅行的希腊诗人,他写了第一本旅行指南。每到一个神话故事的发生地,他都会记下相关资料。他最晚生活在公元2世纪。他从不怀疑任何一个神话故事。他的作品全部用严肃的态度写成。
在罗马作家中,维吉尔最为杰出。他与同时代的奥维德一样,不相信神话。但他在神话中发现了人性美,并赋予神话中的人物以生命。这是希腊悲剧作家之后尚无人达到的高度。
其他的一些罗马诗人也写过神话。卡图卢斯讲过的几个故事常常被贺拉斯引用,但他们两个人的文字对神话学来说并不重要。在罗马人的眼中,希腊神话故事无限遥远,仅仅是幻想罢了。希腊作家是了解希腊神话最好的向导,因为他们对笔下的故事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