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章 暗藏杀机
晨雾未散时,苏映瑶正对着铜镜理鬓角的珍珠簪。
青禾捧着掐丝珐琅暖炉立在身后,炉中沉水香混着窗外未化的雪气,裹着几分清冽。
“王妃,景仁宫李嬷嬷求见。“小桃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尾音带着点发颤的细弱。
苏映瑶捏着玉梳的手顿了顿。
前世此时,景仁宫送来的第一份“问候“,正是这李嬷嬷捧的锦盒。
那时她尚以为皇后转了性,直到三个月后,那盒里的千年人参被查出掺了慢性毒粉,太医说“怕是熬不过入秋“,她才知这“关怀“里浸的是怎样的蛇蝎。
“请她进来。“她垂眸将玉梳轻轻搁在妆奁上,镜中倒影的眉梢未动半分,指尖却在桌下攥紧了帕子。
门帘掀起的响动比预想中轻。
李嬷嬷着月白缠枝莲纹宫装,腕间翡翠串珠撞出细碎清响,进门先福了福身,抬头时眼角堆起笑纹:“王妃这屋子可真暖和,老奴在外面站会儿,耳朵都冻得发疼。“
苏映瑶起身相迎,指尖刚要触到李嬷嬷递来的锦盒,忽觉那老妇人的指腹蹭过她手背——是极轻的一下,像试探。
她不动声色退后半步,示意青禾接了:“有劳嬷嬷跑这一趟,皇后娘娘身子可大安?“
“托王妃的福,娘娘这两日精神倒好。“李嬷嬷目光扫过屋内陈设,停在案头那封未拆的匿名信上不过半瞬,又笑起来,“娘娘说前日金銮殿上瞧着王妃穿那身月白翟衣,衬得气色倒比在宫里时还好,偏听小顺子说您夜里总咳嗽......“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这是娘娘让太医院新配的润肺膏,说是用蜜渍了七七四十九天的。“
苏映瑶接过瓷瓶时,指尖触到瓶身残留的温意——显然是刚从怀里掏出来的。
前世她也收过这样的“贴心物“,后来才知道,那润肺膏里掺的是能让人日渐乏力的软筋散,发作时像生了场永不会好的病。
“替我谢过皇后娘娘。“她将瓷瓶递给青禾,目光落在李嬷嬷鬓边那支点翠簪上——正是前世她咽气前,皇后赏给这老妇人的“辛苦费“,“嬷嬷难得来,可要用些茶?“
“老奴哪敢在王妃这儿讨茶喝。“李嬷嬷又福了福,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案头素笺哗啦作响。
苏映瑶眼尖看见她鞋底沾着星点泥渍——景仁宫到摄政王府要过三道汉白玉桥,这泥渍倒像来自西侧的竹苑。
“青禾,送嬷嬷出去。“她扶着桌角坐下,听着李嬷嬷的脚步声渐远,指尖重重叩在案上。
门被推开的声响几乎与她的动作同时。
墨羽寒掀帘进来时,玄色大氅上还沾着雪末,腰间玉牌撞在桌角发出闷响:“李嬷嬷的马车停在西角门,车夫是景仁宫的老周头。“他俯身替她拢了拢斗篷,“方才我让人查了她怀里的瓷瓶,膏体里混了微量乌头碱。“
苏映瑶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
前世她咳血那日,太医院诊断是“肺痨“,如今想来,怕就是这乌头碱慢慢蚀了心肺。
“她今日来,一是探底,二是试毒。“墨羽寒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翡翠镯,“方才我在窗外听着,她看匿名信的眼神不对——皇后怕是急着知道你有没有查到那信的来路。“
“那便给她点甜头。“苏映瑶忽然笑了,眼底浮起前世没有的锋利,“今晚我让小桃在她房里说些'苏大人昨日去了城南破庙'的胡话,再让阿九盯着她的炭盆——若是她半夜烧纸,那纸灰里定有景仁宫的暗号。“
暮色漫进窗棂时,李嬷嬷的房里飘起艾草味。
苏映瑶立在廊下,看小桃端着茶盏进去,袖口露出半截红绸——那是她特意让小桃系的记号。
“王妃,李嬷嬷说炭盆太凉,要加些银霜炭。“青禾捧着茶盘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小桃说她方才翻了妆奁,把您给的珍珠串塞在枕头底下了。“
苏映瑶望着李嬷嬷房里晃动的烛影,听着北风卷着雪粒打在瓦当上。
前世此时,她正捧着皇后送的蜜饯,在景仁宫的暖阁里说些“娘娘贤德“的蠢话;今生她站在这里,看李嬷嬷的影子在窗纸上扭曲成鬼,看雪光映着檐角铜铃,叮铃铃,叮铃铃,像前世咽气前耳边的幻听。
“去把库房里的旧锦被拿两床来。“她转身往回走,发间珍珠步摇在暮色里闪着冷光,“李嬷嬷上了年纪,夜里该暖些。“
青禾应了一声,提着灯笼往库房去了。
李嬷嬷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窗纸上的影子晃了晃,像是有人俯身往炭盆里添了什么——火星噼啪炸开,有细碎的纸灰飘起来,沾在窗纸上,像落在雪地上的血。
是夜,李嬷嬷喝了小桃送的桂圆茶,靠在枕头上直打哈欠。
她摸着枕头下那串珍珠,想着明日回景仁宫该怎么向皇后复命,迷迷糊糊间听见窗外雪地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翻身要起,却见窗纸上映着个高大的影子——是摄政王的暗卫阿九,正背着手立在雪地里,腰间的匕首泛着冷光。
李嬷嬷的冷汗刷地浸透了中衣。
她望着炭盆里未燃尽的纸角,突然想起苏映瑶白日里递茶时,那双眼底的冷,像极了景仁宫井里的水——深不见底,能淹死人的。
第二日清晨,李嬷嬷捧着苏映瑶回赠的锦缎去给王妃请安。
她笑着说“王妃心善“,手指却在袖中攥紧了那串珍珠——这珠子上刻的“景“字,分明是皇后的私印。
苏映瑶坐在暖阁里喝着茶,看李嬷嬷的笑纹里藏着慌。
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这老妇人怕是要更“贴心“了——送汤送药,问寒问暖,像前世那样,把刀子裹在蜜里,一点一点往她心口送。
可这一世,她早备好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