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一万元的债务
天色已黑,许建业一忙,就到了晚上。
应了一声,将配好的样品倒入空酒瓶中,塞入木塞,许建业快速在本子上,记下各类基酒的比例。
这款酒的口感和香气,虽然比不上大厂的嫡系产品,可一元以内的售价,还要啥自行车。
眼下,他手中的这一瓶酒,是带领家庭走出困境的希望。
许梅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直到许建业出来,她才松了口气。
她心中清楚,自从父亲去世后,哥哥就想一人挑起家中的大梁。
这才急于想把父亲留下来的酒厂做大,否则也不会被人钻了空子,骗了这么多钱。
昨夜哥哥大醉了一场,她看着也心疼,可本身还是个学生,她也帮不了什么忙。
“妈回来了吗?”
许建业回身锁起厂门,问道。
“回来了,三个姐姐也回来了。”
许建业微微一滞,自己被骗的事,母亲还是将几个姐姐都喊了回来。
没办法,这么大的事,自然要一家人一起商量。
大姐许娟出嫁最早,就嫁在了邻村。
二姐许芳嫁在了南坪镇,去年二姐夫从肉联厂辞职,夫妻俩做起了小买卖。
三姐许红,是家里学历最高的人,当年,以年级第十名的成绩,考入了市里的中专。
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县城肉联厂当起了会计。
上个月几个姐姐回来吃饭,许建业还在饭桌上吹嘘自家酒厂马上就要发达。
许红就明确表示,要多观察观察。
昏了头的许建业,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义无反顾去贷了款。
看到哥哥手里拿着瓶酒,许红张了张嘴,没敢多说。
许建业提着酒,站在厨房门口,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和碗筷,母亲刘桂花和三个姐姐望着自己,表情各不相同。
有担忧的,有埋怨的,有生气的。
“妈……大姐……二姐……三姐。”
许建业叫了一声低下头,声音哽咽。
上辈子,许建业被人骗了这一万元,家里最后的决定,是卖了这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酒厂还债。
可即便酒厂和这一进一出的瓦房卖了,也没覆盖完这债务。
许建业去了川渝最大的酒厂,从最底层的洗瓶工开始做起,而母亲刘桂花则是留在许家庄,耕种起了家中的几亩田地。
91年发大水的时候,搬回土房子的刘桂花,因为舍不得家中的那头老母猪,撤离晚了,被困在洪水中一天一夜,等到救出来的时候,就染了病,没几个月就走了。
这一声‘妈’,把原本绷着脸的刘桂花心都喊软了。
一旁的许红赶紧起身,上前拉着许建业坐下。
“哎呀,老五别哭了,哪儿有过不去的坎,有了难处,一家人商量着解决不就完了。”
她眼疾手快,接过许建业手中的那瓶酒,伸手递给了身后的小妹许梅。
刘桂花历来严苛,虽然许建业是独子,可也没少受棍棒教育。
昨夜就已大醉一场,今儿晚上要是还喝酒,保不准母亲又发火。
许建业坐下,隐去了眼角的泪花,望向了对面的母亲。
看到自己那倔驴脾气的儿子,今日竟然直接服软,刘桂花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自己一共生了六个孩子,老四夭折了,只有老五许建业是个男丁。
也就这唯一的儿子,继承了自己倔强的性格,脾气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这一次,上来直接服软,倒是给她整不会了。
“天塌下来,有妈顶着,今晚几个姐姐都在,好好商量下,这账到底要怎么还。”刘桂花说道。
二姐许芳安慰道:“别担心,这法制社会,还能让骗子跑了?你昨天去了公安局,明天我再找人打听打听,能不能抓到那两个骗子。”
许建业一阵苦涩,上辈子,这俩骗子还真就没抓到。
在条件简陋的八十年代,想要找到两个外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也怪许建业阅历浅,轻信了他人的鬼话,两个沿海口音的商人,说自己是某国企的采买人员,要给厂子里定制一款酒,用于日常招待。
这等天降美事,许建业得知了,自然黏了上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了8000元的‘茶水费’后,这才拿下了这桩买卖。
许建业大刀一挥,又从南坪县订了2000元的包材,准备大干一场。
自己虽然不会调酒,可父亲在酒厂的人脉,还是能请到老师傅,来帮自己把把关。
一切都准备就绪,那两人却是失踪了。
一连好几日没有消息后,许建业这才赶忙去县城的公安局报警,一问才知道,不光自己被骗,还有两家私人企业被骗了。
8000块的茶水费打了水漂,2000元的包材基酒成了定局,对于一斤酒才卖五斤稻子的小酒厂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略微调整了下情绪,许建业终是开口:“妈,酒厂我不想卖。”
刘桂花并不意外,顿了顿宽慰道:“妈知道你怎么想,现在让你回酒厂上班,再面对那些叔伯长辈,虽然丢人,可咱踏实。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
对于许家庄来说,自家的条件算得上是最好,就连几亩地都租给别人去种。
可即便这样,近万元的亏空,还是负担不起。
“妈,包材和基酒都定好了,我还想试试。”许建业还在坚持。
气氛顿时沉闷了下来,许红顺势夹了一筷子豆腐给许建业,宽慰道:“不卖不卖,咱们再想想办法。”
家里唯一的男丁,几个姐姐自然是疼的紧。
见母亲还是一脸严肃,许建业补充道:“妈,我都想好了,那2000的包材和基酒,可以改成食用酒精和香料,调一款固液法的白酒,去镇子上卖,咱们卖酒来还债!”
说完许建业便伸手去拿桌角旁的光瓶酒。
白酒上桌,许建业一脸的期待。
对面的刘桂花却是皱眉,问:“这酒是你调的?”
自己的儿子,当妈的最了解,虽然许建业打小在酒厂长大,可极为顽劣,对于酿酒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他压根就不会调酒,更别说,还是一款拿到市面上去销售的白酒。
至于要卖了酒厂,也是为了收收自己儿子的心,踏踏实实回国营酒厂谋个差事,结婚生子,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拿起桌上的酒,许建业单手一摇,顿时细密的酒花浮现。
“这款酒,在南坪县绝对有市场,你们尝尝。”
说完,他拔起木塞,示意小妹许梅去拿几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