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车内

“抱歉，这么晚还要麻烦你……”美倩陷在副驾驶的皮质座椅里，声音裹着一层薄薄的疲惫。

她看着大山将昏迷的陆凡塞进后座，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大山坐回驾驶位，宽厚的肩膀几乎填满了座椅空间。

“无妨。”他扣上安全带，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目光沉稳地扫过后视镜，“倒是你们——行动时间远超预估，最后还被目标撞破？”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

“唉！”刚钻进后座的小武烦躁地抓了把火红的头发，手肘顺势推了推旁边瘫软如泥的陆凡，“都怪这家伙！明明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偏要在便利店死撑。要不是店长放人，他现在还趴在餐厅地砖上挺尸呢！”语气里满是迁怒。

“药效提前失效了。”美倩直接过滤了小武的抱怨，指尖轻轻抵着太阳穴，冷静分析，“很可能是他自身免疫系统异常，代谢速度远超预期……这才撞个正着。”

“哦？”大山浓眉微挑，透过后视镜再次审视陆凡单薄的身形，引擎低沉地咆哮起来，“……比预想的难缠啊。”车轮碾过潮湿的路面，速度悄然攀升。

巷弄深处

无人注意的浓稠黑暗里，越野车猩红的尾灯像两颗坠落的火星，在视线中迅速消失在街角。

“前辈，不追吗？”年轻警员的声音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门边缘。

年长警官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声音沉郁如生锈的铁：“收队。上头指令——这案子移交了。”巷口的风卷过，吹散他话语里未尽的不甘。

亲手揪住的线索，终究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明珠防卫局本部·“淋巴”监控中心

无数屏幕汇聚成光的瀑布，冰冷地倾泻而下。

这座城市的每一次呼吸、每一道阴影，都被无形的电子之眼精准捕捉。遍布街巷的传感器如同密集的神经末梢，将海量数据汇入中央智脑的深渊。

幽蓝的全息投影悬浮在舰桥式指挥台上，纤毫毕现地重构着都市的脉络。

洛凯少校站在光瀑中心，鹰隼般的目光锁定其中一块被高亮标记的画面。

操作员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旋，画面急速放大、再放大——黑色越野车旁，几个身影正将一个昏迷的少年塞入车厢，动作利落。

“命运审判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洛凯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像刀锋出鞘，“通知‘猎犬’部队，坐标同步。收网行动——启动！”

密集的键盘敲击声骤然响起，如同骤雨敲打铁皮屋顶。

无形的指令化作电波，刺破沉沉的夜幕。

整个大厅陷入一种高度紧绷的静默，只有全息地图上悄然移动的猩红光点，无声昭示着风暴的轨迹。

无人察觉的监控死角，奥菲娜的身影自暗幕中悄然浮现。

屏幕的幽蓝冷光只吝啬地照亮她半边脸庞，深邃的目光穿透喧嚣的指令与数据流，精准地烙在那辆渐行渐远的越野车尾灯上，仿佛凝视着棋盘上一枚关键的落子。

城郊

被遗忘的废墟

越野车如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滑入被文明遗弃的荒原。

惨白的月轮高悬，泼洒在疯长的荒草和坍塌的楼宇骨架上。

飞虫在车灯的光柱里狂舞，野狗幽灵般在齐腰深的草丛中逡巡，鼻翼翕动，搜寻着腐肉的气息。

苔藓像溃烂的皮肤，覆盖了残破的街道和倾倒的灯柱，微生物在混凝土的裂缝里无声繁衍——自然正以缓慢而坚决的姿态，重新吞噬这片失地。

车轮碾过覆满滑腻苔藓的旧路，发出湿漉漉的呜咽。

远处都市的灯火已缩成地平线上一抹模糊而虚幻的光晕，前方唯有巨大楼宇坍塌后形成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狰狞剪影。

“这鬼地方……”大山浓眉紧锁，双手牢牢掌控着方向盘。

疯长的植被蚕食着本就狭窄的视野，车灯只能刺破前方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车速被迫降至极限，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车身猛地一沉，右侧轮胎碾进塌陷的路基，剧烈的颠簸让所有人都弹离了座椅。

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哐当！”底盘狠狠蹭过半截横卧在路中央、锈迹斑斑的灯杆。

“唔！”

剧烈的晃动中，怜汐被惯性狠狠甩向冰冷的车门。

靠在她肩上的陆凡，此刻成了沉重的沙袋，无情地将额头压向坚硬的窗框。

“咚！”一声闷响。

怜汐蹙起秀气的眉，银色的发丝滑落颊边。

她没出声，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被撞痛的额头稍稍移开冰冷的玻璃，目光依旧投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废墟。

车轮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