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让陈默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悬浮的、散发着审判白光的人影对面，相隔数十米的另一栋稍矮建筑的屋顶边缘，静静地伫立着另一个身影。
那人影完全笼罩在一片不断翻涌、扭曲的深紫色浓雾之中！那雾气粘稠得如同活物，翻滚间隐约勾勒出无数痛苦哀嚎的人脸轮廓，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都在颤栗的、纯粹而浓郁的恶意！仅仅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一眼，陈默都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直冲脑门，胃里翻江倒海。
紫色浓雾中的人影微微一动。没有声音，但陈默“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充满恶意的尖啸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随着这无声的尖啸，那人影周围的深紫色浓雾骤然剧烈沸腾！雾气猛地凝聚，瞬间化作一支足有数米长、纯粹由那令人作呕的深紫色能量构成的巨大箭矢！箭矢的尖端，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无声地咆哮！
嗖——！
紫色箭矢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如同来自深渊的毒牙，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射向半空中那团审判般的白光！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再次响起！比刚才更猛烈十倍！刺眼的白光与诡异的深紫光芒在半空中猛烈撞击、绞杀、湮灭！一个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毁灭性能量的巨大冲击波环猛地扩散开来！帝景豪苑公寓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冲击波下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爆裂声！无数玻璃碎片化作致命的暴雨，在强光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倾盆而下！
“啊！”陈默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缩头，本能地想要远离窗户躲避那飞溅的玻璃雨。
就在他缩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钉在了爆炸发生点下方的街道上。
那里，在倾泻而下的玻璃碎雨和漫天弥漫的烟尘下方，在混乱奔逃的模糊人影边缘……
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如同石油般粘滞流动的黑色“气流”，正从破碎的公寓楼窗口、从下方惊恐奔逃的人群头顶，丝丝缕缕地升腾而起！那黑色是如此纯粹，如此绝望，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冰冷死寂！
是那种光点！是那种绝望的黑色光点！和他刚才在自己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此刻汇聚成的这股“气流”，其规模、其浓度，比他自身散发出的何止庞大了千百倍！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汇聚着，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气息！
更诡异的是，当陈默的目光接触到这股庞大绝望黑流的刹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无法抗拒的、最原始的冲动，如同苏醒的火山，轰然爆发！
饿！
极致的饿！
那不是胃袋的空虚，而是整个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呐喊！仿佛那流动的、粘稠的黑色绝望，是世间最诱人的珍馐，是能填补他灵魂深处巨大空洞的唯一食粮！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吞噬欲望，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了他的理智！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眼睛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那股黑色气流，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闪烁。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窗台边缘冰冷的瓷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就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清泉，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腥。
就在这时，一道迅疾如风的身影猛地从下方街道的阴影中窜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特殊作战服、脸上带着半张金属面具的男人，动作矫健得如同猎豹。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股升腾的绝望黑流，面具后的眼睛猛地瞪大，爆发出极度惊恐的光芒！
“躲开！所有人！远离那些黑雾！”他朝着混乱奔逃的人群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焦急而变形，“那是‘蚀心瘴’！是未提纯的绝望原质！沾上一点就完了！纯度太高会炸的！快——”
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喊话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斜上方那栋破旧居民楼里，一个扒在窗台上、如同凝固雕像般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的目光，正直勾勾地、带着一种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贪婪，死死盯着下方街道上那团翻涌的、致命的绝望黑流！
面具男人心头警铃疯狂炸响！一个最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
“不——！别碰它！！！”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窗口发出绝望的咆哮，试图阻止那即将发生的、无法挽回的惨剧！
然而，一切都晚了。
在面具男人那声惊骇欲绝的“别碰它”刚刚出口的瞬间，陈默动了。
不是扑出去，也不是伸出手。他依旧死死扒着那布满灰尘的窗台，身体因极致的渴望而绷紧到极限。他死死盯着下方街道上那股如同活物般翻滚升腾的绝望黑流，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模糊、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呃——嗬！”
就在这嘶吼发出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吸力，以陈默的身体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无声，无息。
没有狂风呼啸，没有能量波动。但下方街道上，那股刚刚汇聚起来的、粘稠如墨、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庞大绝望黑流，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上提起！
那浓稠的黑色“气流”瞬间脱离了升腾的姿态，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黑色光柱，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玻璃的阻隔，疯狂地朝着陈默所在的窗口——朝着他大张的口中——汹涌灌入！
“呃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瞬间淹没了陈默！那感觉，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带着冰冷的绝望，狠狠刺入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在撕裂！骨骼在哀鸣！血管在膨胀！灵魂被冰冷和剧痛反复蹂躏！他眼前瞬间被纯粹的黑暗和剧痛填满，身体像被投入熔炉的废铁，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濒临崩溃的边缘！
窗台下方的街道上，那个面具男人彻底僵住了。他仰着头，面具后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骇和难以置信！他看着那道庞大的、足以瞬间污染毁灭数十个普通觉醒者的高纯度绝望原质，如同百川归海般被那个破旧窗口里的身影疯狂吞噬！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心念尘埃”的认知极限！
“疯子……不……这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就在面具男人陷入巨大震惊的几秒钟内，陈默的身体正在经历着无法想象的变化。
痛苦依旧在肆虐，如同亿万只毒虫在啃噬骨髓。但在这毁灭性的剧痛深处，一丝冰冷、凝练、纯粹到极点的力量，如同在毁灭熔炉中淬炼出的精钢，艰难地诞生了！
这力量，源于那被吞噬的、最纯粹的绝望本身，却又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天赋强行剥离了所有杂质，剔除了所有混乱的情绪污染，只留下了那“绝望”概念本身最核心、最冰冷的破坏本质！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从陈默紧握的右拳中传出。
窗外激烈的战斗声、玻璃破碎声、人群的尖叫声……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模糊。面具男人猛地回过神，目光死死锁定陈默所在的窗口。
只见那扒在窗台上的年轻人，在吞噬了足以撑爆一头巨兽的绝望原质后，竟然还没有倒下！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紧握的右手。
就在他五指张开的瞬间——
嗤！
一道凝练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在他掌心骤然凝聚！
那不是光，也不是雾。那是一道纯粹的“暗”。一道长约三尺，边缘锐利得仿佛能切开空间本身的狭长晶体！它通体漆黑，深邃得仿佛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其吞噬，表面光滑如镜，却又隐隐流动着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晶体边缘的空气，因为承受不住其存在的“重量”而发出细微的、空间被割裂般的哀鸣！
纯粹的绝望，剔除了杂质，凝结成了最致命的形态！
陈默缓缓抬起头。剧痛让他的五官微微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布满冷汗。但那双眼睛……透过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不再是麻木和痛苦，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洞穿了某种本质的平静。一种刚刚撕开世界表象、窥见其下疯狂运转规则后的……冰冷的了然。
他握紧手中那道纯粹由绝望凝成的漆黑晶刃，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街道，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投向了远处空中那两个如同神魔般对峙的身影。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敬畏。
只有一种在极致痛苦和疯狂吞噬后，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审视。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深渊般的饥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