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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蛇缠药蛊

第3章青蛇缠药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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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陈尘。意识像沉在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只有零星的碎片上浮:暴雨、泥泞、刺骨的剧痛、焦黑的棍子、疤脸汉子临死前眼中那抹漠然的金光、还有…那双深如寒潭、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眸。

**嘶…**

一种细微的、持续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音,顽固地穿透黑暗,钻进他的意识。伴随着这声音的,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麻痒和灼痛,从心口的位置蔓延开来,像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他的血肉,又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正紧紧贴在他的心脏上!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陈尘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意识如同挣扎的溺水者,猛地冲破了黑暗的束缚。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雨林和泥泞,而是一顶素净的、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帐子。一股混合着浓郁草药味和淡淡清苦气息的空气钻入鼻腔。身下是干燥柔软的稻草,身上盖着一层同样素净的薄被。

他躺在一间简陋却干净的屋子里。土坯墙,木窗棂,窗台上还摆着几个陶盆,里面栽种着几株青翠欲滴、陈尘叫不出名字的药草。光线透过窗纸,显得有些昏暗,但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小了很多,不再是那种狂暴的倾盆之势。

他活下来了?

陈尘挣扎着想动,左小腿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低头看去,左腿的裤管被卷起,小腿上缠着厚厚的、浸透着深褐色药膏的布条。伤口处传来的感觉除了痛,还有一股强烈的麻痒,正是那“嘶嘶”声的来源。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口。没有伤口,但心口的位置,那麻痒灼痛的感觉最为强烈!隔着薄薄的衣衫,他摸到了一个硬物——是那根焦黑的烧火棍!它竟然没有被拿走,此刻就贴着他的胸口放着,冰冷沉重。

就在这时,那“嘶嘶”声骤然变得清晰、急促起来!仿佛就在耳边!

陈尘猛地转头!

视线撞上了一双眼睛。

就在他躺着的简陋木榻边,静静地站着一个人。正是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

此刻,她并未撑伞。一袭素净的白衣,纤尘不染,衬得她身形越发纤细。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那张脸,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带着一种远离尘嚣的清冷。然而,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眼睛。清澈,却深不见底,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倒映着陈尘此刻惊愕、痛苦又带着一丝警惕的脸。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陈尘的左小腿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那厚厚的药膏布条之下。

“别动。”她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玉相击,清冽,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尘的身体僵住了,不是因为她的命令,而是因为她的动作。

只见她伸出右手。那只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完美得不带一丝烟火气。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光晕。她隔着布条,轻轻点在了陈尘小腿伤口上方寸许的位置。

**嗤——!**

就在她指尖落下的瞬间,陈尘心口那根紧贴着的烧火棍猛地一震!一股冰冷的、带着凶戾气息的波动骤然爆发!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醒,对着入侵者发出无声的咆哮!

与此同时,陈尘左小腿伤口处的麻痒灼痛感瞬间飙升到了顶点!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伤口深处疯狂地扭动、挣扎!那“嘶嘶”声变得尖锐刺耳!缠绕在伤口上的布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顶得凸起了一块!

“呃啊!”陈尘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因剧痛而绷紧。

白衣女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如同冰湖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她的指尖依旧稳稳地点在那里,淡青色的光晕微微明亮了一分,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死死压制住伤口下那狂暴挣扎的东西。

她的目光,第一次从陈尘的伤口移开,落到了陈尘紧捂着胸口的手上——或者说,落到了那根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冰冷和凶戾气息的烧火棍上。

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平静,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探究,甚至…是忌惮?

“蚀心蛊。”她收回手指,指尖的青芒散去,声音依旧清冷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青龙会‘牧灵人’控制下等武奴的常用手段。中者,蛊虫噬心,痛不欲生,最终沦为行尸走肉,任人驱策。”

蚀心蛊?牧灵人?武奴?这些陌生的词语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陈尘混乱的脑海。他想起了那个雨夜,在废窑里救下那个绿衣少女时,她惊恐绝望的眼神,以及自己心口突然传来的剧痛…原来那就是蚀心蛊?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陈尘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戒备。眼前这个女子太神秘,太诡异。她的平静,她的力量,她对这恐怖蛊虫的熟悉,还有她看向烧火棍时那微妙的眼神…都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白衣女子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身走到屋子角落一个简陋的木架旁,拿起一个粗糙的陶碗,从旁边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罐里舀出一碗深褐色的药汁。浓郁苦涩的药味顿时弥漫开来。

“药王谷,白芷。”她端着药碗走回榻边,将碗递到陈尘面前。“喝掉。能暂时压制蛊毒,缓解痛苦。”

药王谷?陈尘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似乎是边陲一带以医术闻名的隐世势力。他看了一眼那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汁,又看向白芷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犹豫只是一瞬。心口和小腿传来的剧痛,以及那蛊虫在体内扭动的恶心感,让他别无选择。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接过药碗。入手滚烫,药汁浓稠,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气味。他屏住呼吸,仰头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

**轰!**

药汁入喉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辛辣苦涩直冲天灵盖!紧接着,一股霸道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他干涸的经脉!这股暖流与之前烧火棍强行灌注的灼热狂暴截然不同,它更柔和,更精纯,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迅速抚平着经脉中因透支和灼烧留下的伤痕,滋养着他枯竭的身体。

更奇妙的是,心口和小腿处那疯狂扭动、噬咬的蚀心蛊,在这股药力的冲击下,竟然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几声尖锐短促的“嘶嘶”声,挣扎的动作明显减弱了许多,那股麻痒灼痛感也大为缓解!

陈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但精神却清明了不少。

“多谢…”他放下空碗,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真诚。

白芷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再次落在陈尘紧捂着胸口的手上,或者说,落在那根烧火棍的位置。

“那根棍子,”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很危险。它引动了你体内的异种真元,强行冲击关窍,虽能爆发出远超你境界的力量,但每一次都是在燃烧你的命元,摧残你的根基。若无法掌控,最终只会让你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陈尘心头猛地一沉。他回想起在雨林中那两次失控的爆发,一次隔空毙敌,一次反噬得疤脸手臂焦黑。那种力量确实狂暴无比,但每一次爆发后,身体都如同被掏空撕裂,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原来…是在燃烧命元?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烧火棍。冰冷沉重的触感传来,棍体深处似乎又传来一丝微弱的搏动,像是在回应他的紧握。

“还有,”白芷的目光从烧火棍移开,重新落回陈尘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人心,“你体内的蛊虫…有些异样。”

“异样?”陈尘一愣。

“寻常蚀心蛊,遇我药王谷‘清心散’必遭重创,蛰伏不敢动。”白芷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陈尘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但你的蛊…在清心散的压制下,竟有一丝…兴奋。”

兴奋?陈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蛊虫兴奋?这绝不是好事!

白芷的视线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他胸口烧火棍的位置,眼神深处那抹探究和忌惮似乎加深了一分。“蛊虫与你,与那棍子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牵引。它…在渴望什么。”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这种异变,前所未见。你最好将它交给我,或彻底毁掉。”

交给她?毁掉?陈尘的手指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胸口的棍子。冰冷坚硬的触感仿佛成了他唯一的依靠。这棍子虽然邪门危险,却是老铁匠临死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更是他数次绝境中赖以活命的依仗!它崩开了疤脸的钢刀,它引动了那恐怖的“焚阳劲”,它甚至…似乎让这诡异的蛊虫都产生了异变!它身上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关于老铁匠的死,关于青龙会,关于疤脸口中的“仙使”,甚至…关于他自己!

“不!”陈尘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和戒备,“这是我的东西!”

白芷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她没有再劝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告知的义务。

“随你。”她转身,走向门口,素白的衣袂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蛊毒只是暂时压制,三日内必会再次发作,且一次烈过一次。若不想死,或者…不想变成没有神智的武奴,”她停在门边,微微侧首,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一抹淡色的唇,“就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

说完,她推开那扇简陋的木门,无声地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外细密的雨帘之中。

屋子里只剩下浓郁的药味和陈尘粗重的喘息。

他躺在简陋的木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冰冷沉重的棍体。心口深处,那被药力暂时压制的蛊虫,似乎真的在微微悸动,带着一种诡异的、难以言喻的渴望,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也缠绕着那根深藏凶戾的焦黑烧火棍。

活下去?

怎么活?

靠这根燃烧命元的邪棍?

还是靠那个神秘莫测、眼神深如寒潭的药王谷圣女?

或者…靠自己?

窗外的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