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往
“不！不要！”
一声凄厉的喊叫，撕裂了死寂的深夜。
李陌辞如同溺水者般，从噩梦中挣扎着弹坐而起！
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浸透了单薄的里衣，湿漉漉地紧贴在皮肤上，夜风拂过湿透的后背，带来刺骨的寒意。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
面前熟悉的轮廓在模糊的视野里摇晃、扭曲，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恐怖场景。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恐慌就要再次将他拖入深渊时，右手掌心传来冰冷的触感，那柄在枕头下的短刀，此刻却成了唯一能平定他心神、带来一丝微弱安全感的依靠。
他死死地攥着刀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咔咔轻响，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皮肤之中。
时间，如同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他的心跳逐渐平复，那恐怖的窒息感缓缓退去。梦中那撕裂心肺的画面，如同退潮般隐没在意识的深处，只留下空茫和疲惫。
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一松。
“呃……”
他脱力般地重新躺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哼。
黑暗中，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臂，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紧闭的双眼之上。
一道压抑并带着颤抖和一丝哭腔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爹……娘……”
“我又梦到……”
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游丝，却蕴含着难以形容的痛楚。
“你们……”他的喉咙剧烈滚动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无助。
“到底在哪里啊……”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最后几个字，彻底消融在死寂的黑暗里，只剩下少年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与此同时，不远之外的山坳，夜风卷起几片枯叶。
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孤身一人，如同磐石般，牢牢挡在狭窄的山道入口。
他的对面，是十数道散发着凛冽气息的身影。这些人清一色身着天玄宗内门精英服饰，个个气度沉凝，周身灵力引而不发，却已让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放在任何一地，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但在此刻，这群一等一的高手，却被一股的恐怖威压，死死地钉在原地。他们的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握着法器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肩上就如同扛着无形的大山，就连迈出一步都成了奢望。
就在这群如临大敌、动弹不得的高手中一位袭素雅白裙、身姿窈窕的少女，却是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她并没有在意双方的对峙，只是微微低头把玩着一枚流转着灵光的玉简。那玉简在她纤白如玉的指尖灵巧地翻转，时而折射出的月光，仿佛在诉说着它主人的漫不经心。
就在此刻李涛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时的死寂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在夜风中散开。“真是没想到啊……”他缓缓开口，眼神深处，是冻结万载的冰潭，不存在丝毫笑意。
“天玄宗的圣女，竟然会亲自带队，来找我这个快入土的人。”
他的语气像是在打趣，但其中弥漫的寒意，却会让人刺骨三分。
“之前在青云坪上，我还以为圣女殿下只是例行公事，看看热闹罢了。”李涛嘴角扯出一道笑意，“看来，是我眼拙啊，没看出殿下的醉翁之意。”
许沐把玩玉简的指尖，终于微微一顿。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淡漠的眸子，终于对上了李涛冰潭般的目光。
四目相接。
无形的气场在两人视线交汇处轰然碰撞，空气都在此时凝滞了一瞬！
许沐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她红唇轻启，声音清泠悦耳，却如同融化的雪水流过冰面，不带丝毫暖意。
“没想到，李前辈早在青云坪上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了。”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的玉简。
“在青云坪，是职责所在。”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李涛身后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村子，随即又重新落回李涛脸上。
“但寻人可是宗主之令。”她话音陡然一转，那抹漫不经心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洞穿一切的锐利，“我们要寻的，可不是李前辈您。”
她微微一顿。
“不如”许沐红唇轻启，吐出的气息仿佛都带着冰霜，“我给前辈讲个故事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从前，有一个显赫的世家大族，传承悠久，底蕴更是深不可测。在这个家族里，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护卫。”她的语速平缓，如同在陈述一段往事。
“此人修为通天，实力深不见底，被誉为族长之下，第一人！”许沐的指尖，终于停止了摩挲玉简，稳稳地将其握在掌心。
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映照着清冷月辉的眸子，直直刺向李涛骤然收缩的瞳孔。
“但那个人，在家族覆灭时，并没有守护这个曾经誓誓旦旦的说过要保护的家族，而是去掉名誉，背叛亲友，不知去向！”
最后几个字，如同道惊雷，一字一顿，狠狠劈在李涛的心头！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以李涛为中心轰然爆发，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失控，这股威压让他周围的山石瞬间龟裂，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
周围的天玄宗弟子闷哼一声，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
这时，一道灵光围绕在许沐身边，让她身形在狂暴的气流中稳如磐石。
许沐的目光，并没有因为李涛的威压动摇丝毫，反而带着一种了然，紧紧锁定着李涛那扭曲的脸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威压风暴中，许沐那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名字，叫做”
她清晰而缓慢地如同宣判般说出那两个字。
“李涛。”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李涛周身那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戛然而止。
死寂，比之前更加压抑的死寂！
他的身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地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暴怒、震惊、杀意，都在瞬间凝固破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空白。
唯有那眼眸深处的，是刻骨的杀机。
许沐就好像没有看到李涛的变化，也毫不在意那快凝成实质的杀意。她握着玉简的手微微抬起，指尖轻轻点向李涛身后那片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山坳深处。
她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冰冷刺骨。
“那么，李前辈……”
“您这位曾经显赫无比的第一人”
“能否告诉我”
“当年那个家族覆灭的时候，您是不想守护家族呢？还是不惜背负骂名，隐藏在这小村庄都要保护那最后血脉呢？”
“按照您的性格来说，肯定是最后一个了。”
“所以说，那位小主人”
“如今，可还安好？是在哪呢？”
“李前辈，您说说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