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日本

日本用了不到100年的时间，国民生产总值就超过了除苏联和美国外的其他国家，成为世界上有实力的工业强国。在世界历史上，没有一个国家像日本这样如此之快地崛起。

（一）工业化进程的简要回顾

1．工业化初始阶段

19世纪80年代至一战开始这一时期是日本工业化初始阶段。在这一阶段，日本工业迅速发展，农业也保持了较高劳动生产率及增长率。农业持续发展不仅促进了工业生产，而且推动大量农村劳动力转移到非农业部门，为非农产业发展提供了人员保障。1885～1914年，日本GDP年平均增长率为2.7%。这一时期，农业增长对GDP增长的贡献度接近20%。1889～1920年，三次产业GDP增长率分别为1.54%、6.38%和3.94%，第二产业增长速度最快，并创造了该时期GDP增加额的一半左右。1888年，日本三次产业的GDP构成为41.5∶12.2∶46.3, 1920年演变为24.7∶32.1∶43.2。第一产业就业人员的比例从1885年的65.2%下降到1915年的54%，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则分别上升到1920年的23.9%和22.7%。

这一时期，日本工业化的主导产业是轻工业，轻工业的发展为日本工业化奠定了基础。日本工业化初期，轻工业增长率为4.5%，接近工业平均增长率，其中，纺织工业在1885～1915年的平均增长率高达7.5%。尽管轻工业平均增长率低于重化学工业（平均增长率近8%），但轻工业产值及其对制造业增长的相对贡献度高于重化学工业。其中，轻工业实际生产额占工业生产总额的比重在1877年为69%，1900年达到73%，1920年为58.4%；而轻工业对制造业增长的相对贡献度在1877～1900年达到75.2%，1900～1920年为50.5%。这说明，工业化初期，轻工业是促进工业化发展的主导产业，而且轻工业发展为重化学工业化奠定了基础。轻工业的快速发展带动了机械设备的生产，并且大量引进近代技术，提高了产品竞争力，扩大了产品出口。19世纪80～90年代，纤维制品的出口额占同期商品出口总额的9%，进入20世纪后增加更是迅速，其比率上升为51%～65%，为进口其他所需设备和技术提供了大量的外汇支持，推动了重化学工业化乃至工业化的加速发展。同样，在战后经济恢复时期，纤维业仍然是日本出口的中枢产业，起到了支持战后复兴和重化学工业化的作用，直到1952年，钢铁出口才超过纤维工业，居于首位。

2．工业化畸形发展阶段

从一战开始至二战结束的一段时期，尽管日本经济保持了较高的发展速度，但在两次世界大战以及日本大规模对外侵略扩张的背景下，日本工业化经历了一个严重畸形化发展阶段。一战结束后，日本经济快速稳定发展，工业化程度得到较大提高。实际GDP增长率从20年代的2.41%提高到30年代的4.86%。三次产业的GDP结构发生较大变化。1920年三次产业的GDP构成为24.7∶32.1∶43.2，至1938年达到了15.9∶51.8∶32.3。三次产业的就业结构在1920年为53.4∶23.9∶22.7，到1938年达到44.7∶28.7∶26.6。这一阶段，第一产业的GDP比重及就业人数大幅度降低；第二产业迅速增长，就业人员比例明显提高，但相对产值而言，其对就业的贡献相对较小；第三产业的GDP比重虽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回落，但其吸纳的就业人员数量在增长。尽管日本工业化在1938年以前获得了快速发展，但受战争的影响，军需工业的过度膨胀造成日本工业化的畸形发展。1920～1930年，第二产业对GDP增长相对贡献度为85.9%，第二产业的发展是超常规的。二战爆发后，为适应战争需要，以重化学工业为主的军需工业超常发展。1938～1945年，重化工业在工业中所占比重从1937年的55.8%迅速上升到1942年的70.2%，1944年进一步上升到79%。虽然重化学工业的发展对日本工业化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这是一种在不正常环境下的不平衡发展的工业化过程。

3．工业化快速发展并完成阶段

战后恢复时期至20世纪80年代中期，是日本工业化迅速发展并最终完成的阶段。1946～1955年是战后经济恢复时期，1955～1973年是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时期，1974年至80年代前半期被称为稳定增长期和泡沫经济期。

二战使日本经济遭到严重破坏，恢复经济成为日本战后初期的首要目标。日本政府为此实行倾斜生产方式，以煤炭、钢铁工业为中心发展重点产业，并实施土地改良政策，以恢复粮食生产。1948年日本经济开始出现好转。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特需订货增加，带动了出口及生产出口商品的纤维、食品、金属、钢铁、机械等工业迅速发展及其技术水平的显著提高，对日本经济恢复起到了促进作用。20世纪70年代以前第二产业的产值一直保持着两位数的增长，是劳动力就业的主要吸纳力量，极大地推动了日本的工业化进程，而在70年代以后，第三产业超过第二产业并保持稳定增长，成为日本产业结构进一步优化的主要推动力量。

（二）工业化完成的主要标志

在1955～1973年不到20年的时间里，日本经济创下了每年平均9.2%的实际经济增长率的记录。在此期间，日本GNP的规模陆续超过了一些发达国家，1968年日本跃居为继美国、苏联之后的世界第三经济大国。日本工业化也是在这一时期完成的，主要特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各工业部门迅速增长、产业结构发生变化

在这一时期，除了农林水产业，各工业部门都实现了高增长率，增长最快的是加工组装型产业和重化学工业，年均增长率分别达到20%和18.2%。服务产业年均增长率低于工业部门，与总体增长率相当（见表1-4）。

产业间增长率的差异催生出了产业结构的变化。1955年农林水产业在名义GDP中所占比例为21.0%，之后出现大幅下降，1973年下降到6.1%。与此相对应的是制造业，尤其是重化学工业的比重迅速提升。从名义值来看，制造业的比重在1955～1973年期间是上升的，然后一直处于下降趋势，而服务产业的比重在所有时期都是上升的。伴随着高速增长的终结，制造业在国内经济中所占比重持续下降，而服务业经济化则在不断发展（见表1-5）。

2．伴随技术革新，设备投资快速增长

这一时期的增长主要是由内需，尤其是积极的民间设备投资拉动的。日本国内企业开始积极地进行设备投资的契机是由朝鲜战争带来的特需，在20世纪50年代后半期，以化学、金属、机械产业为中心的重化学工业部门的投资增长尤为明显。经济增长方式开始由出口导向型向设备投资主导型转变。1956～1973年的增长期里，出口的比重在下降，而民间设备投资的贡献率在上升。50年代中期后，设备投资在GDP中所占份额从10%增长到20%。这一时期大部分活跃的设备投资都伴随着技术革新。日本的生产设备大多是从战时沿用下来的，老化情况严重，新设备的更新显著地提升了生产能力。但是，战时在海外被开发并实际应用的产业技术到了这一时期，集中地被引入日本，加速了技术革新。在战争时期，由于断绝了与海外的技术交流，日本与欧美发达国家之间的技术差距拉大。但是战后的技术引入将差距迅速缩小。而且，被军需生产培育起来的技术在战后被转用到了民间部门。日本企业利用这些新技术，一方面试图实现产品的批量生产，另一方面推行提高品质、降低价格的程序创新。

3．重化学工业迅速发展

重化学工业的发展是一国工业化的主要推动力量。纵观日本工业化的过程，在轻工业尚处于快速发展时期时，重化学工业已经开始加速发展，并逐步完成了主导产业由轻工业向重化学工业的转变，这种转变推动了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及最终完成。从这一时期生产额来看，制造业以年率12.8%、就业率以年率4.0%的水平增加。其中，重化学工业的生产额增加率大大超过轻工业10%的水平，达到了18.2%，在生产额上后来居上，也超过了轻工业。尤其是电气机械的生产额增加率达到了27.6%的出类拔萃的水平，显示出以家电为代表的新兴机械产业快速发展。此外，重化学工业的一个特征是劳动生产性的上升率也很高。在重化学工业中，由于进行了技术革新的设备投资，在生产扩大的同时，也实现了大幅超过雇佣增加的生产力的提升（见表1-6）。

4．人口迁移和内需扩大

大量的青年劳动力从农村向城市的流动，支撑着日本经济的高速发展。高速增长一开始，以东京圈、关西圈、名古屋圈这三大都市圈为中心的太平洋沿岸地区的工业得到发展，从而催生了从农村到城市的大规模人口流动。20世纪60年代前半期，向东京的人口迁移开始停滞，而周边地区的人口显著增加。由于住宅需求的增加，东京大部分的耕地变成住宅用地，可以说城市内部的边界已经消失。人们开始到郊外购房，逐渐形成了面向小家庭的住宅区。以东京为中心的都市圈急速扩大，由于多数人在市中心工作，又促进了铁路运输能力的加强和道路网的完善。

5．中小企业蓬勃发展

这一时期，工业中从业人员在300人以下的中小企业工人数同工人总数一样都增加了2倍以上，其占工人总数的比重基本保持在72%左右，即使是10人以下的企业的工人数也增长了1.9倍，约占工人总数的56%。需要指出的是，中小企业不仅数量不断扩大，吸纳的就业人员数量稳定增长，而且在产值方面，中小企业同样占据重要地位。比如，1955～1975年，从业人员在300人以下的中小企业的出厂商品总值增长了18.2倍，仅比大企业增长低1.3倍，而且其绝对值大于大企业，在工业总产值中所占的比重始终保持在52%左右。

（三）后工业化时期工业发展的新特点和新趋势

后工业化时期，经历1974年美元冲击和石油危机带来的外来冲击后，日本经济出现了战后首次负增长。1985年，广场协议签订，日元迅速升值。1986～1987年，股价和地价大幅上涨，大量资金涌入股票和房地产市场，最终产生了泡沫。泡沫景气在1991年初终结，日本经济进入低迷期，即“失去的十年”。1992～2006年，平均每年的实际经济增长率只有1.2%。这一时期日本的工业化也表现出新的特点。

1．工业结构发生变化，服务业增加值占比持续增大

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后，由于能源价格和工资的上涨，钢铁、造船、石油化学等从高速增长初期就是领头羊的产业最终失去了竞争力。取代这些产业且引领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至80年代经济增长的产业是汽车、电子等加工组装型产业。日本的汽车业在70年代以后，以美国市场为中心，迅速扩大了出口。与结构萧条产业的停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日本的汽车生产量在石油危机后的70年代后半期持续增加，到了70年代末，已经达到可以与世界上最大的汽车生产国——美国相抗衡的水平了。

后工业化时期，产业结构另一个重要变化是服务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持续增大。7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工业增加值占比处于缓慢下降状态，自90年代起下降速度变快，2010年已经降至30%以下。这一时期，服务业增加值占比持续增加，从70年代的50%增加到2010年的70%以上（见图1-1）。另外，从就业人口分布看，20世纪80年代日本农业就业人口占总就业人口的比重仍超过10%，随后呈现快速下降趋势，到2010年已经降至4%以下，96%以上的就业人口分布在第二和第三产业中（见图1-2）。

2．贸易占GDP比重持续波动，贸易结构发生一定变化

70年代初期，日本进出口贸易经历了一个快速增长阶段，随后出现一定程度的波动，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后期，日本进出口贸易额占GDP的比重降到60年代的水平，直到2000年之后才出现新一轮的快速增长。

80年代以后，日本经济结构最大的变化是进口结构的变化。日本经济的基本结构是进口原材料，将其加工为工业制成品，再将工业制成品出口到国外。截至80年代初，粮食、原材料进口占总进口的3/4，工业制成品进口占1/4。到90年代，这种基本结构发生了变化，两者基本持平（见图1-3）。从进口商品的种类上看，机械类零部件等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的增长比较显著，1995年机械类零部件的进口额超过了原油的进口额。

3．工业基础雄厚，制造业大国地位稳固

80年代以来，日本政府实施“科学技术立国”战略，日本工业技术水平达到全球一流水平，基础工业水平位居世界前列，在工业技术装备、高精尖产品加工能力、产业结构等方面的竞争力对美国形成了全面挑战。1978年，世界最大的22座现代化熔铁炉中，有14座属于日本，日本钢铁企业的竞争力全球第一；1980年，日本汽车生产量达到1104万辆，出口量达到597万辆，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的汽车生产大国和出口大国；半导体产量在1988年占到世界市场份额的67%，成为称霸全球的“半导体王国”。

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日本的发展重点从工业经济转向信息经济，产业结构变化方向更加趋向于知识密集型和高附加值型。政府政策重点扶植以微电子为中心的信息通信领域，制定了“e-Ja-pan战略”，意图在5年内将日本建成信息通信业最发达的国家。经济产业省于2000年制定了“国家产业技术战略”，将生物、信息通信、机械、化学、能源、材料、环境保护、航空航天等13个产业部门确立为重点发展领域。目前，日本的汽车、造船、机床、半导体、电子信息等行业领域在全球产业分工体系中居于至关重要的地位。2009年，日本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的比重为15.4%，低于美国的19%和中国的15.6%，位居世界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