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美国

美国工业化的实现历时约100年，并造就了世界头号强国。这既与美国殖民地背景、没有封建制的牵绊有关，又与其广泛承接科技革命的成果，并重视自主创新与技术进步密切相关。美国的工业化经验值得借鉴。

（一）美国工业化进程的简要回顾

美国工业化讫于独立战争以后，但离不开殖民地时期奠定的产业基础和市场需求的累积。特别是独立战争后，领土的扩张、移民和技术的引入、资本的聚集为美国工业化发展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1．殖民地时期工业化的萌芽（17世纪初至18世纪80年代）

在整个殖民地时期，美国工业的发展始终没有超出手工劳动的范围。从工业部门来说，纺织工业发展得最早，其次是木材加工业、造船业和冶铁业。由于英国政府通过垄断殖民地的内外贸易来控制殖民地工业的销售市场，极大地限制了美国工业的发展。

2．美国工业化的起步与第一次跃进——工业革命时期（18世纪末至19世纪60年代）

18世纪90年代，水力纺纱机的出现标志着美国工业革命开始，并表现出较明显的不平衡性。当北部工业革命完成时，南部地区尚未开始；而当南部地区完成工业革命时，北部已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阶段，中西部的工业革命则在更晚时期。

以纺织工业为代表的轻工业率先发展。19世纪初期，美国北部地区的棉纺织业出现两次大发展的高潮。纺织业生产效率大幅提高，工业资本不断集聚，加上政府的保护关税政策，使北部地区的棉纺织业迅速发展。1860年，美国全国棉纺织业的产值已达1.16亿美元，纺锭数量达到523.57万枚，跃居世界第二位。

钢铁工业进入蓬勃发展时期。钢铁工业是重工业发展的基础。在19世纪40年代初，冶铁技术、轧铁技术、铸锻技术和炼钢技术得以改进，极大地推动了美国钢铁工业的发展，为机器制造业、交通运输和各轻工业发展打下了雄厚的基础，推动工业革命深入发展。

机器制造业初具规模。美国机器制造业采用标准化法生产机器部件和零件，并将引进技术与发明创造相结合。到19世纪60年代初，美国北部的机器制造业已初具规模，成为一个独立的较为完整的工业部门，标志着北部工业革命的基本完成。

国内外贸易总额迅速增长。19世纪初期，美国消费品主要从外国进口，国外贸易额一直大于国内贸易额。到1860年，美国消费品转为主要由国内生产。1854年美国国内贸易额为10亿美元，而对外贸易为5亿美元。1790～1860年，美国的对外贸易总额从4300万美元增加到7亿美元，占世界贸易总额的比重达到11%，与法国并列世界第二位。

3．美国工业化的第二次跃进高潮——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初）

19世纪60～70年代，发电机和电动机的发明成为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标志。在美国北部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阶段时，南部和西部地区刚刚开始工业化进程。在这次工业革命中，美国取代英国成为新的工业革命领导者。

橡胶、石油、电气等新兴工业兴起。美国的橡胶工业发展迅速，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全世界8家大型橡胶公司中美国占了4家。美国石油工业起步晚于橡胶工业，但发展迅速。石油产量由1859年的2000桶猛增至1869年的4215000桶，超过了当时世界其他国家产量的总和。石油开采量由1870年的2亿加仑增加至1900年的27亿加仑。

重工业逐渐取代轻工业成为工业发展的主导。19世纪下半期，纺织工业继续发展，纺锭数由1867年的800万枚增加到1913年的3100万枚。制鞋业销售总额由1860年的不到1亿美元增加至1914年的5亿多美元。钢铁工业得到巨大发展。生铁产量由1860年的不足100万吨增加到1915年的3300多万吨；钢产量由1867年的不到2万长吨上升到1915年的3200万长吨。汽车和机车制造业逐渐成为独立的工业部门，并实现快速发展。汽车产量从1895年的4辆猛增至1913年的120多万辆。

4．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工业化的曲折发展（20世纪初至20世纪50年代）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美国工业的繁荣发展。一战时期，美国以中立国出现，成为交战各国所需物资的主要供应国。战争物资的大量出口，极大地刺激了美国外贸、运输和工农业的发展。1913～1916年，美国出口总额由25亿美元增为55亿美元。工业生产指数上升30%，钢产量由3130万吨增加为4280万吨，工人总数由3580万人增至4000万人。工业总产值由1914年的242亿美元增加到1916年的624亿美元。

“20年代的工业繁荣”。一战结束后，欧洲国家因战争的沉重负担而陷入贫困，导致美国在战时膨胀的工业生产能力与战后国际市场与国内市场迅速缩小产生了尖锐的矛盾，带来了1920～1921年美国经济的短暂危机。到1923年，美国经济出现新的繁荣，表现为：一是战时急剧削减的民用工业得到蓬勃发展，以满足积压的需求；二是战时获得大量利润的资本家开始新一轮的固定资产更新，并大规模推行“产业合理化”，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三是欧洲国家的实力被削弱，给美国资本对外输出并占领国际市场创造了契机；四是分期付款和赊销等新消费方式的出现，大大刺激了日用产品的销售。

以汽车、电力等为代表的重工业发展迅速。汽车制造业在20年代发展成为美国最大的工业部门，汽车产量由1920年的924万辆增至1929年的2647万辆；汽车制造业年均产值达30亿美元，1929年为37.19亿美元，占美国工业总产值的8%。汽车工业直接雇佣工人占全国工人总数的5%以上。电力工业成为美国第二个最重要的工业部门。电气工业产值由1917年的9.98亿美元增至1929年的23亿美元。建筑业蓬勃发展。房屋建筑费用由1916年的9.19亿美元上升至1925年的34亿美元。1929年，建筑业工人达244万人。汽车工业、电气工业和建筑业的巨大发展，带动了美国钢铁工业的增长。此外，航空工业、公共事业、化学工业等也有较大的发展。

30年代的经济危机与罗斯福“新政”。美国工业生产能力的过度膨胀与消费市场容量日益缩小的矛盾引发了经济的大萧条。为挽救美国经济，罗斯福实施以“全国产业复兴法”为代表的“新政”。“复兴法”提出由国家对工业生产进行节制和管理，大规模举办公共工程，增加就业，扩大社会救济，调整劳资关系，缓和社会矛盾。“新政”对美国的经济复苏起到了一定作用。

二战时期美国工业化的发展。二战初期，美国未加入战争，工业生产集中于煤炭、石油、铁矿石、钢和铝等原料、燃料和基础工业部门。1941年底，美国介入战争，工业生产迅速向战时经济过渡，军事物资产值由1941年的84亿美元增至1942年的302亿美元，为德国、意大利、日本三国总值之和。到1944年，美国工业产品数量达到3个轴心国家的2倍。

5．战后工业化的高速发展（20世纪50～60年代）

战后初期，由于战时所用的军事科技迅速转为民用，企业开始新一轮的设备更新和厂房新建等固定资本更新，战时积压消费需求的释放以及海外市场空间的扩大，使美国工业快速发展。

工业内部结构发生变化，新兴工业迅速崛起。传统的工业部门增长缓慢，在整个工业中的地位趋于下降，而与新技术关系紧密的新兴工业迅速崛起。石油、化学、合成材料和电子等工业取代钢铁和重型机器制造等传统工业的地位。战后，石油和天然气工业进一步扩张，取代煤炭成为美国主要的动力能源。到70年代初，煤的比重下降到18.2%，石油的比重上升到44.2%，天然气的比重上升到32.9%。电子工业作为美国新兴的工业部门得到飞速发展。1970年电子工业产值较1950年增长8倍多，军用电子产品的产值则增加了16倍。

第三产业逐渐成为美国国民经济中的最大部门。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持续下降，由1950年的7.3%下降到1973年的4.1%；但农业产值仍保持上升势头，由1950年的208亿美元上升到1973年的539亿美元。工业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有所下降，由1950年的37%下降到1973年的31.2%，产值由1060亿美元增加到4079亿美元。第三产业是美国战后发展最快的部门，产值从1950年的1560亿美元增至1973年的8332亿美元，增长了约4倍。同期，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比重也由54.5%增长到63.8%。

（二）美国工业化完成的主要标志

纵观世界各国工业化发展进程，工业化完成的标志主要体现为工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工业内部结构变化、工业就业人口占总就业人口的比重以及工业产值在世界总产值中的比重等方面。美国完成工业化的时间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主要特点如下。

1．工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占主导地位

美国工业（制造业与矿业）从1889年开始在国民经济中占主导地位。据统计，1889年美国制造业与矿业总产值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达到了52%，首次超过了农业产值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见表1-2）。

1850～1900年，美国农业产值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逐年下降，但绝对值从16亿美元增加到47亿美元，而同期，美国工业（矿业除外）生产总值却从10亿多美元增加到114亿美元，增长了10倍。

2．重工业成为工业发展的主导

1860年以前，轻工业在美国工业中占绝对统治地位。南北战争后，美国进入重工业迅速发展时期。生铁产量由1860年的84万吨增加到1900年的1401万吨，到1913年增加到3146万吨。钢产量由1860年的1.2万吨增加到1900年的1035万吨和1913年的3180万吨。煤产量由1860年的1820万吨增加到1913年的50000多万吨。

1880～1914年，美国轻工业产值增加了3倍，而重工业产值增长了5倍多。轻重工业比由1860年的2.4∶1变为1900年的1.2∶1。1900年，美国重工业产值接近工业总产值的一半，重工业已成为工业发展的基础，美国工业开始进入以重工业为主导的发展时期。

3．工业就业人口占总就业人口的比重大大提高

南北战争后，美国人口迅速增长，主要得益于国外移民入境数量的增加。1861～1910年，约2300万移民迁入美国境内，美国总人口也从3150万人增加到9200万人。1860～1910年，美国就业人口总数由1050万人增至3770万人。其中，农业就业人口占全国总就业人口的比重由60%降低到31.6%。而工业就业人口占全国总就业人口的比重在1900年达到30%，略低于农业的37.6%，1910年为32%，超过了农业。

4．工业总产值跃居世界第一位，工业产值增长率远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

从工业总产值来看，1860年美国是19.07亿美元，占世界工业总产值的15%，落后于英国、法国和德国，居第四位。到1894年，美国工业总产值增加到94.98亿美元，为同年英国（42.63亿美元）的2倍多，跃居世界第一位。美国工业产值增长率在1870～1900年平均为7.1%，远远超过了1870～1913年世界平均水平（5.8%～6.3%）。同时，美国钢产量在1890年已居世界第一位，生铁产量于1900年超过德国，居世界第一位；煤产量在1890年超过法国和德国，居世界第二位，于1913年达到英国、德国、法国三国产量总和；石油产量于1890年居世界第一位。

5．重大技术创新推进工业化进程

19世纪下半期，资本主义世界进入以电气工业为代表的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诸多重要的技术创新源自美国，极大地推动了美国的工业化进程。1844年莫尔斯发明第一部实用电报机，1878年贝尔发明电话，1880年爱迪生发明电灯，1895年美国实现了水力发电。19世纪末，美国出现多家电厂和中心电站，电动机开始大规模取代蒸汽机成为工业的主要动力，使得电气工业部门迅速建立并发展。其他如食品冷冻技术、面粉“精加工”技术、环形纺纱机、诺思罗皮自动织机、钢铁冶炼技术的改进以及内燃机技术的完善等，均推动了美国各主要工业部门的快速发展，使美国一跃成为世界头号工业强国。

（三）后工业化时期工业发展的特点和趋势

20世纪70年代以后，美国进入后工业化时期，出现明显的“去工业化”倾向。对美国GDP贡献最大的不再是制造业，而是金融、房地产服务业（不包括住宅建筑业）。直到金融危机以后，美国政府才重新认识到实体经济的重要性，进而开启“再工业化”进程。

1．美国后工业化时期的主要特点

后工业化时期，美国工业发展的主要特点为：一是服务业占国民经济的比重稳步提高；工业产值逐年增加，但占比不断下降。美国工业产值由1987年的26949亿美元增加到2011年的63291亿美元，增长了1.35倍。但工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由1987年的26%下降到2011年的19%，而同期服务业产值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则由72.3%上升到80%，成为美国经济绝对的主导者。二是制造业产出规模大幅提升与就业人口不断下降并存。1980年，美国制造业产值为1543亿美元，就业人口达到1873万人；2008年，制造业产值达到4319亿美元，增长了1.8倍，但就业人口仅为847万人，为1980年的45.2%。制造业就业人口占非农就业人口的比重由20.7%下降到5.6%。三是全球化背景下，美国工业产业全球布局的特征明显。在全球化背景下，美国借助跨国公司，不断将不具有相对优势的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形成了全球产业链布局，利用发展中国家的廉价劳动力和自然资源，转嫁环境污染成本，支撑美国工业规模的增加。四是工业产业结构中，高精尖产业比重大幅提升。为确保经济地位，美国大力发展以信息技术、生物技术、高端医疗设备、空间技术、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高端产业，牢牢把握技术优势，占据产业高端位置。五是服务业中的生产性服务业比重逐步增大。随着服务业产值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不断增加，服务业内部结构也在发生变化，原本占比较大的流通服务业比重不断降低，而生产性服务业、消费性服务业和生产消费混合功能性服务业的比重不断上升，服务业结构随之升级。

2．美国“再工业化”战略的提出

近年来，美国经济中制造业等实体经济的比重不断下降，转而依靠金融业和房地产服务业等虚拟经济，最终引发次贷危机。为摆脱危机影响，提振美国经济，奥巴马政府开始了以大力发展先进制造业等实体经济为主要内容的“再工业化”战略。美国的“再工业化”不是简单的再度工业化，而是在一次工业化基础上进行的，以生物、信息、新能源和纳米技术等高新技术为依托的更高层次的工业化，旨在推动传统经济部门的产业升级，发展新兴领域，打造新的经济增长点。“再工业化”战略明确指出，优先支持高技术清洁能源产业，振兴汽车工业，发展生物工程产业，支持智能电网和节能改造，培育纳米技术等新兴产业。

3．美国工业化发展的新趋势

根据美国政府提出的“重塑美国制造业框架”，美国工业化将呈现以下趋势：一是继续大力发展信息技术和相关产业。二是继续大力发展生物技术和相关产业，控制世界农产品市场，维护世界霸权。三是发展生物医药与诊断和手术设备，继续控制全球潜力巨大且被发展中国家高度依赖的高端医疗设备和药物市场。四是力保在航空航天技术和开发领域的领先地位，将美国优势从陆地、海洋延伸到太空。五是继续扩大文化产业及其影响。六是大力发展人工智能、机器人和数字制造等技术，实施自动化，降低生产和流通成本，提高竞争力，重振传统制造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