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场景的多重意义
我们必须从更抽象的层面来回答“这是哪种类型的场景”这个问题。但是在这里,我们再次发现一些直接的挑战:哪种维度应该是我们选择的?哪些将是或者就是我们文化元素周期表中的隐喻性原子?我们将怎样组织它们?我们将何时或者怎样才能知道我们正在做的是什么?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没有最终的答案。我们只有基于处理它们的经验而遵从实用主义的指导。
我们从一开始就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困境。如果我们试图提前划定哪些文化元素能存在于一个场景里,那么我们将永远也无法停止。每列出5个特征,你就能想到比这5个更多的特征。同时,我们不能仅仅通过看这个世界上的场景,就希望这些固定设置的场景特征自己跳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必须知道要寻找什么。同时,就像詹姆斯所言,在这些抽象的特征(如美和力量)中,事物和事实首先出现在我们面前。
专栏2.3
正如我们所知,在更宽泛、更抽象的概念层面上,对于超验主义作家(如爱默生)和我们所有人来说,宇宙中的具体事物存在本身就有其意义。时间、空间和乙醚浸透事物,我们得以感受到抽象的和本质的善、美、力量、意义、正义,及其涵盖的一切美好的、强有力的意义。
这些想法和其他同样抽象的概念,构成了所有事实的背景,是我们所设想的所有可能性的源头。我们会赋予“自然”一种特殊的东西。我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通过分享这些抽象的性质而来。我们永远无法直视它们,因为它们是无边界、无特征、无根基的,但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方式去把握所有其他的事物。在处理现实世界时,我们或许会感到无助,因为我们可能会失去这些精神对象,包括这些形容词和副词,以及分类和概念的起源。
——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宗教经验之种种》(The Varieties of Religious Experience),1902,56)
最谨慎的行动就是采取一种中间道路,这既不是一种纯粹的系统性的理论,也不是纯粹的经验主义。相反,我们可以看看这个世界各种文化的一系列起源,像诗歌、小说、宗教、电影,同时也可以看看一些非小说类的作品,像新闻、民族志、问卷调查、个案研究、社会理论、美学理论、文化理论和哲学。从这些文化范畴中寻找那些关键性要素。(从后文可知,我们最终选取了15个维度。我们通过给原始数据注入具有文化意味的“主旋律”,将其划分为真实性、戏剧性和合法性三个主维度和15个子维度。)
这些来源阐明了一些至关重要的、重复性的主题,这些主题经常出现在参与者和观察者自己的场景中。我们可以在一些批评者、哲学家、新闻家、人类学家工作的基础上来增加一些巧妙之处。这些人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尝试描述许多场景的关键特征,但是对场景的研究不是很严密。尽管这可能不会产生一个固定的理论体系,但从实用性来看,已经足够去建立一个可行的、把各种维度都结合在一个场景里的机制。毫无疑问,像领袖魅力、自我表达,或迷人等这种分类的出现并不是社会科学学术期刊的常见现象。但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这一点:我们想要将社会和文化理论中常见的概念(如迷人和领袖魅力)植入这些街道、商业街的舒适物设施和场地中,证明这些概念可以与平均租金或GDP等指标放在一起使用。
真实性、戏剧性、合法性
这条中间道路的目标就是将当代和古典的文化分析的优点汇集起来,但是也会立即引发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比如哪种类型的价值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当然,给出一个详尽的答案似乎不太可能。但是,一些一般的分类给我们提供了收集文化要素的方向。
首先,让我们回到上面的三种场景中,种族社区、波西米亚和市中心的场景。现在我们注意到,虽然每个场景都“说”了很多,但它们说的东西有相似之处。在那个意大利小镇的画面中,独立音乐的标签、企业标志暗含着一种关于“你到底是谁”的肯定和否定。我们把这种叫作“真实性”,它们都在讲述关于“如何变得真实”的事情。我们怎样来说出这些不同之处——从一个特定地方过来并分享当地的习俗,来自一种特殊的种族遗产,或者持有一个确切的品牌名字。这些含义彼此相似,都指向真实、实在的东西,而非虚假、伪造的东西。
但是场景不仅说明了如何变得真实,也有些是关于在场景中如何用你的衣服、言语、礼节、姿态、举止和外表来“表现自我”(present yourself)。场景中诸如检查桌布及类似的家庭式服务中,给了我们这样一种建议,就是我们应该用一种温暖的、亲近而友好的方式来表现自我,一种正式的着装方式用如海潮般涌动的黑色西服展现,一种越轨的方式通过有破洞的牛仔裤和挂在墙上的无政府主义的标志展现出来。回顾这些“戏剧性”的外在风格模式,为我们提供了对一个场景支持或反对的一些其他价值的通用类型。
真实性是关于哪个是真正的你,戏剧性是关于你怎样去表现。就像什么使你相信你的行为是正确或错误的一样重要,场景不仅把这些说得很清楚,同时还使用了不同的方式。如果天主教的弥撒教导人要听从传统的声音,那么这诗歌朗诵的MC就是在要你听从你自己内心的声音;如果那些挂在墙上的海报宣传的人类权力说要你听从那些众生平等的世界真理,那么格瓦纳、乔布斯和里根的雕像就是在教我们听从最伟大的领导者的声音。思考这些决定孰是孰非的方式即“合法性”的内容。因此,我们得出了在一个场景中三个利害相关的、综合的价值分类:真实性、戏剧性和合法性。
专栏 2.4
图2-1
图2-1是一个Google Ngram。它显示了从1700年到2000年,书中出现的关于“真实性”用法的变化。
对真实性的探索在当代想象中占据重要位置。现代术语“真实”和“真实性”源于希腊语的“Be My Own Hand”,最早分别出现在14世纪和18世纪。这些术语建立在对卢梭(Rousseau)、歌德(Goethe)、席勒(Schiller)和华兹华斯(Wordsworth)的文字价值基础之上,在克尔凯郭尔(Kierkegaard)和海德格尔(Heidegger)这样的哲学家手中获得了强大的象征性力量。附带如此价值的这些术语对现代性特有的问题做出了回应。正如马克思所说:“一切坚固的东西终将烟消云散。”
这些术语的使用率在法国大革命时期呈上升趋势,而在1830~1920年呈现逐渐下降趋势,直到1980年才又稳步增加。从20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使用率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个时期伴随着许多新鲜事物的出现,如有机食品、真人秀节目、谈话节目、不太正式的制服。
早期的概念化呈现新的特征。面对无处不在的偶然性经验,许多批评家所说的城市人群中的“假面”“虚伪”“虚拟体验”等标签开始在电视屏幕上交织出现,现代工程和大规模建设也出现在了旅游广告中。“真实性”成为一个强大的意义来源,它提供的是一些有机的而非人工的东西,表面上不掺杂任何外部干预。大自然的纯净,而不是文明的扭曲,是一个最有力的象征。从原生品牌到企业品牌再到民族国家,其他的社会资源被证实同样强大有力。
Google已将全球各大图书馆的内容数字化,并对其进行总结分析。这样就可以像在这篇文章中一样把单个词语表列出来。在Google和其他一些网站的报告中分析了Google图书内容取样和测量问题的逐步数字化的方式。可以看出图书和标题的准确数量不尽相同。数据是在2013年3月左右使用Google Books N gram Viewer(TTP://books.Google.comm)列出的,Google图书数据库的广泛应用性使其成为最具竞争力的产品,我们可以通过它找到研究过程中所需的资料。
这三个类别在古典的社会思想中得到了阐释:从马克斯·韦伯对合法性的关注到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对戏剧性的研究,再到格奥尔格·齐美尔(Georg Simmel)对真实性的探索,最终成为社会学研究的经典主题。虽然巧妙地阐明这些类别的深层含义以及它们在不同学者之间的曲折变化是值得做的一件事情,但在这里,我们真正的目的是更多地运用它们去分析场景而非解释场景,即将它们加入一个灵活的框架中来对场景进行比较。表2-1总结了真实性、戏剧性、合法性的关键特征。
表2-1 场景分析的三个要素:真实性、戏剧性、合法性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综合分类的界限是模糊的。而它们之间的差异也是真实存在的,以至于我们能够相对容易地识别它们,特别是当它们发生冲突时。例如,“变得真实”和“变得正确”可以指向不同的方向。那个很迷人的意大利咖啡馆可能使用的是在剥削条件下收获的咖啡豆。那些很真诚地遵从理性的人,在忠于真实的自我时,可能就会违背他父亲的道德期望。
专栏2.5 时尚空间
时尚空间如同经济一般,使一系列的个人交流得以串联在一起。不同点在于,我们的交流在时尚领域是以一种特定的方式相联系的。我戴着的帽子其实是在向其他人展示我的风格。在这一点上,会有人对我的自我展示做出回应,当然我也会回应他人的自我展示。
时尚空间是我们维系语言符号和意义的一种不断变化的语言。但在任何时候,我们的手势都是有意义的。如果我的帽子能表达我独特、骄傲而低调的自我展示,那么这是因为在我们之间形成了共同的风格语言。我的手势和你的回应也将通过这种新的风格语言呈现自身的意义。
我想通过这个例子表达的是:时尚空间的形成不是基于一个共同的行动,而是基于相互展示的维度。当我们采取行动时,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因为其他人是我们所做的事情的见证人,同时也决定着我们行动的意义。
在现代城市社会中,这种空间越来越重要。大量的人在这里接触,彼此不认识也不打交道,但相互影响,构成了彼此生活中不可脱离的环境。
——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世俗时代》(A Secular Age,2007,481)
戏剧性也会与真实性相冲突。作为戏剧性的一种表现形式,华丽的衣服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而作为真实性的表现形式,它们可能正代表着装腔作势的人。正式的礼服可以让一个事件变成一个场合,但同时也可能象征着一种自我思考的道德缺失。但当真实性、戏剧性和合法性不再冲突时,它们就会指向不同的类型标准,从而对场景的本质做出评估。
文化要素的排序
真实性、戏剧性和合法性是一个广泛的类别,能够帮助我们组织一个场景可以支持或抵制的意义类型。然而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明确:我们需要说明这是哪种类型的场景,但仅有真实性和非真实性、戏剧性和非戏剧性、合法性和非合法性这些类别是不够的。比这更多的是,我们需要说明这个场景价值的真实性类型,以及是哪种类型的戏剧性和合法性。这些精确的维度已经开始显现出来,比如本土真实性、迷人的戏剧性或者传统的合法性。现在我们就从这里给出这些维度,算上类似的维度总共有15个,而关于这15个维度的更丰富的内容会在接下来进行详细论述。
在这之前,为了更好地理解这15个维度是如何彼此联系的,我们将它们看作大家庭中的成员,这有助于我们依据一个模型来对它们进行排列。把这个隐喻延伸一下,将这种排列想象成类似于元素周期表中元素“群”的一般排列,从金属成分多的元素向金属成分少的元素移动,就像我们从左向右移动一样。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一般规则的例外情况也比比皆是(埃里克·塞利,2006,11)。就像有些金属是柔软的和暗淡的(像钾和钠),而其他一些是坚硬的和光亮的(像金和铂)。这些同样适用于文化元素,就是对待这样一些例外情况时不能把它们看作我们的荆棘,而是要把它们当作对我们长远思考的鞭策。只有这样你或者其他任何人才能发现新的元素和模型。我们在世界范围内的国际合作已经涉及这些,比如我们增加了“自然的真实性”应用于加拿大的模型中。
首先来考虑真实性,真实性讲的就是何者构成你存在的本源,真实的你来自哪里。对“你自身”范围的理解有助于我们去组织真实性的维度,这有些像归纳的逻辑。从表2-2的顶端开始,这些维度把“我”的地盘扩展到了全世界。当我们接着向下看时,发现当地和国外相反的一些有限和特殊的真实性在向外扩展。与“真实的”国家公民身份联系在一起,将真实性与迁移社区连接起来,同时跨国的种族和公司来源的真实性还在进一步扩大。一个种族或一个品牌可以在任何一个国家宣称其真实性。在原则上,理性的范围是没有限制的,因为它不仅能提供人类的真实本质,也可以扩展到所有的理性主体:火星人、天使、上帝等。
表2-2 场景的分析维度:真实性、戏剧性、合法性的15个子维度
现在我们转过来探讨戏剧性。戏剧性是关于表演的,同时在这里是一种确定的表演逻辑,它不是特殊对应普遍,而是外部和内部,惯例和异常的逻辑。首先,自我的炫耀性展示是为了使自己成为被人观看的对象:“看我啊!”但是究竟看什么,能否更具体一点?表2-2让我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你能根据惯常的模式、正式的模式或者是对这些模式的变异,甚至一种违规性的模式来表演。你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现自我,能把你的观众引入你的内心,就像你的好邻居一样,有种亲密而温暖的感觉,或者导向一种外在的、表面光鲜而又充满魅力的感觉。
那么,什么是合法性?合法性关注道德判断的基础,裁决对或错的权威是有根据的。时间和空间是区分可能存在的权威性的主要方式,在表2-2的最顶端,从权威性开始,传统暂时地指向一种过去的权威,就像古典主义驱使人们要重视经典大师们的智慧。现有的权力存在于一个有号召力的人手里,在这些伟大领袖和先知的光环中,他们告诉我们应该听他们的,现在、过去和将来都是可恶的。让自己走向未来的权威,不是为了现在的快乐而活,而是要为未来做打算。不是把过去当作一条规则而是将它作为一种信息的来源。这就是功利主义的态度:精于计算、前瞻性、权衡利弊。最后我们来看合法性的空间维度。这里存在着平等主义的全球理想,它告诉我们什么是好的,所有人都可以从中受益(就像在道德主义中咖啡的公平贸易)。在这里就是个人的合法性,当终极的权威性存在于你且仅仅是你一个人身上时,那么用自己方式对特殊的环境(即兴独奏或偶遇的不可重复的独特性)做出回应就是自己一种独一无二的责任。
场景的15个子维度
就像人有时候和蔼可亲,有时候充满敌意一样,场景也有自我表现的时候。正如如果我们知道一个人既友好又有点神经质,同时我们又知道他自我表现中掺杂着的更多的是越轨而不是迷人的话,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关于特殊场景是什么样子的清晰画面。为了弄懂那些类型多样的联合和比较,我们需要对表2-2中“迷人的”“爱炫的”“越轨的”以及表中的其他维度有一个更清楚的认识。
因此,每一个维度都应该被详细地表达清楚。把那些简短的描述想象成袖珍的世界地图,看待世界的思维方式能够在多种场景中体现出来。
1.戏剧性
迷人(Glamour)(时尚)时尚的场景具有耀眼、闪烁、神秘但又诱人,像自身而又超越于自身这样一种魅力特性。文学学者朱迪斯·布朗(Judith Brown)表述了这种经验的主要因素。“迷人”这一特性将观众置于“生活的多重侮辱”到“平静的冷淡和漂亮头巾”这样的好莱坞摄影潮流的世界中:在一个充满可能性的世界中,一种渐渐消逝、不可接近而又永无止境的诱惑(2009,171)。规划师伊丽莎白·科瑞德(Elizabeth Currid)通过统计盖帝图像提供的有关文化和娱乐的照片而构造了一种“声音地理”(Geography of Buzz)。因此,如果你要执意找出“迷人的魅力在哪里”,你或许该去看看电影开幕、大型晚会、被狗仔队环绕的夜总会、时尚秀、魅力沙龙以及娱乐杂志,还有那些对迷人体验不热衷的地方(远离了浮华与虚无的平凡的场景),诸如家长会、郊外的露营地、油腻的菜肴、工厂的速食餐厅和当地的酒馆。
专栏2.6
“迷人”这个词最初指的是一种字面上的魔力咒语,它让观众看到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在其现代的隐喻形式中,迷人通常以一种特定的形象出现,即视觉或心理的一个人、一个物体、一个事件或一个场景的形象化的图像或思想。这种现象未必是假的,但它具有误导性。它的魅力在于模糊或忽略一些细节,同时加强其他特质。我们看到的是舞蹈,但不是彩排;是高跟鞋,但不是水疱;是天际线,但不是肮脏的街道;是跑车,但不是汽油泵。为了维持这种幻觉,魅力需要一种神秘的元素。它不是纯粹的透明或不透明的二元分类,而是半透明的。它只是让你有足够的熟悉感,来激起你的想象力并触发观众的幻想。
——弗吉尼亚·波斯特莱尔(Virginia Postrel),《说服力》(A Power to Persuade),2010)
睦邻(Neighborliness)热情、关怀的社区成员用友情去团结朋友和伙伴,这是睦邻友好的理想形式。和谐的场景强调了亲密性、个人网络和面对面的亲昵关系。社会学家布朗·萨拉西诺(Brown Saracino)在对“社会保护主义者”的研究中发现了邻里关系的象征性力量,社会保护主义者将注意力转移到比较老的街道,重视老前辈的存在,以及他们所强调的生活方式。她的被访者强调邻里之间的亲密以及友谊,社区的亲昵性是通过不断的非正式化交流而建立起来的,比如分享节日佳肴、在街道上的简单互动。孩子以及他们家庭的存在同样非常重要。他们同样强调社区聚会、和陌生人的交流、社区节日以及工人阶层家庭(2004,145)。一个被调查者这样描述芝加哥邻里场景的吸引力:“那里并没有足够浓厚的邻里氛围。”(布朗,2009,90)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名字,这才是真正的邻里氛围。你可以在巴黎的工薪阶层社区感受到这种氛围,领导者和普通百姓的关系都是“同志”(Comrade)。社区中心、当地酒馆、周边教堂、公园和操场都被看作具有邻里场景的地方。缺少邻里氛围的场景存在于与陌生人的匆匆交往中,人人都被看作可交换的一部分,或者是和某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在股票市场,在漆黑的练舞房楼梯,在拥挤的地铁上,或者是喧闹、匿名的街道上。
越轨(Transgression)越轨是指打破了传统的呈现方式,破坏了人们对礼仪、着装和举止的正常期许,摒弃了主流的敏感性。被我们视为越轨行为的很多情况都取决于何谓主流、何谓传统。正如社会学家艾伦·布鲁姆(Alan Blum)所说,越轨是戏剧性的(外在展现),而不仅仅是教义(教条规范),它涉及表演、展示,打破了“日常生活的常规化”和自我的僵化限制(2003,174)。关键是要认识到社会生活的剧场,并做好准备去打破固有的剧本。城市民族志学家理查德·劳埃德对芝加哥柳条公园的研究揭示了这种类型的戏剧性(呈现形式),对于维持一种特别强大但脆弱的城市氛围(Urban Ambiance)至关重要,这种城市氛围的气质被称为“坚毅即魅力”。关于风格和外观的传统规范被经常打破的地方,越轨性就愈加强烈——鸡冠头、噪音、文身和人体穿刺,这些都能够体现这种气质;正装、系扣领衬衫和“礼貌”刚好和这种气质相反。
专栏2.7
对于柳条公园的新波西米亚人来说,这条街上到处都是粗犷的街道,它通过服装和举止表现出了一种“非法的审美”。这与诺曼·梅勒(Norman Mailer)在1950年5月时所称的“存在主义的嬉皮士”的形象很相似。之所以展现这些个人风格,其目的在于标记他们不同于主流社会,并帮助他们融入他们体验过的当地的场景中。
所有与“边缘”(the Edge)这个术语相关的价值元素对新波西米亚的身份识别都至关重要。正如一位西区画廊老板所说:“如果你不是生活在边缘地带,你就占据了太多的空间。”
——理查德·劳埃德〔《新波西米亚》(Neo-Bohemial),2006,83,97〕
正式(礼节)(Formality)正式的场景将被高度仪式化,通常礼仪的服装标准以及演讲风格和出场都被标准化。这些严格的设置通过给那些好的统治形式创造空间而远离了单调的程序。法国小说家司汤达(Stendhal)在描述一个简单的手势或短语在多大程度上与社交礼仪有关这方面是一位专家,尤其是在被大力提倡的法国沙龙方面。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敏锐观察到众多现代设置中的喜剧风格表现,关注那些告诉我们个人临时仪式状态的刺激物,无论他是否从事正式的社会活动、工作以及非正式的娱乐(1959,24)。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去参加教堂前的游行,去参加军事游行,或者去三星级米其林餐厅就餐,强调庆祝的正式性,关键是要符合规则。他们将场景融入场合中,其非正式性则可以通过不拘礼节的民族音乐节、家庭聚餐以及休闲酒吧等场景展现出来。
爱炫(Exhibitionism)张扬的个性会使私生活高调公之于众。个人成为关注、仰慕的对象。哲学家托马斯·内格尔(Thomas Nagel)如此描述对性别的表现主义态度:“爱出风头的人希望在宣示其欲望的同时不必被别人要求。”(2008,40)即这种欲望可以在不被期待的情况下被他人知道。这是一个了解自己,也让别人了解自己的过程。这种态度无关乎性别,勉强可以被理解。试想舞者在高声喝彩的观众的注视之下,在高高的舞台上翩翩起舞;在加利福尼亚的威尼斯肌肉海滩,健身爱好者不仅是为了加强肌肉力量,更是为了向过往的行人展示他们的胸肌;在街边咖啡馆情侣高调秀恩爱。这些都是引起注意的具体表现形式,但通常“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当然,如果想寻找与之相反的情况,应该去那种倡导保守和谦逊气质的地方,比如天主教学校或行为礼仪学校等。
专栏2.8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是一个很好的专家。”
蒙特利尔是罪恶之城。至少,我们是这么被告知的。这个短语已经变得如此熟悉,甚至成为我们当地身份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的《财产》(Patrimoine)从酗酒走私到帮派斗争到市政大厅腐败到性,蒙特利尔大摇大摆,像索多玛和蛾摩拉一样回到了白天(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火与硫黄石)。
这就是我们多数人所指的“勇气”,这一定是勇气。这一定是让蒙特利尔被称为“世界之都”的勇气。
因此,我们将在这里重新实施发展计划。如果不是用灰色和玻璃的调色板来清洁蒙特利尔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就会加重它的丑恶面,创造一个真正的罪恶之城?香料在炖菜中是主要的调料,目前的计划就像是盐,蒙特利尔需要的则是一些辣椒。
——埃米尔·托马斯(Émile Thomas),《从真正的罪恶之城学习贸易的诀窍》(Learning the Tricks of the Trade from the Real Sin City),2009)
2.真实性
本土性(Locality) 米尔顿·雷克夫将他关于芝加哥政治的研究命名为“We Don’t Want Nobody Nobody Sent”,但是这种情绪也延伸到了芝加哥经典酒吧或者德州轿车上无意中走出来的局外人。之所以选择这些地点是因其典型的当地性,其丝毫未受到外来习俗的浸染。这里有当地的手工艺集市、出售本地自制啤酒的小酒馆、年代久远的商店和客栈。1908年,当地教堂牧师,也是高中足球竞争对手——沙伦·祖金(Sharon Zukin)强调了当地农贸市场的强大力量,人类学家米歇尔(Michèle)的一篇关于普罗旺斯市场的论文也证明了这一点。在这个市场里,小贩穿着农民的蓝色罩衫,操着一口混着当地方言的不太标准的法语,在自己的小摊上卖力推销草莓、青豆、甜瓜。买家挑选着还带有泥土的新鲜胡萝卜(祖金,2010,120)。如果对福克纳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是有深度、独一无二、有着微妙之处的地方,那么对其他人来说,这种“当地”就只是外省而已。傲慢又局限于地方,试图寻求全球化和更多的国际元素——这也是从司汤达到托马斯·沃尔夫的《无处还乡》等小说永恒的主题。水果摊、小酒馆、肉店、老旧的服装店、食宿店、集会中心这些元素真实地反映着其地方性,而国际银行、人权中心、跨国公司和其他全球化标志又昭示着其国际性的一面。
族群(Ethnicity)作为真实性的一个典型维度,种族习俗就意味着根深蒂固、无法选择,而且并不受到同质化的、隔绝的、抽象的全球单一性文化的影响。布朗再一次证明了种族强大的稳固性。在芝加哥安德森威尔地区,那里的仲夏节集会连同五朔节花柱(May Poles)都是传统瑞典仪式的再现。在马萨诸塞州的普罗温斯敦,一年一度的河流祷告仪式强化了其作为葡萄牙渔村的特征。在莱登有老人节,在芝加哥阿盖尔街有中国的春节庆典(2009,137)。社会学家大卫·格拉齐安(David Grazian)的书《蓝调芝加哥》(Blue Chicago)也描述了起源于芝加哥大大小小的蓝调俱乐部的相同情景。他指出,根据许多消费者的说法,相比市中心的俱乐部,处在充满浪漫和传奇色彩的过渡性娱乐地带的俱乐部商业化程度更低、更有特点(2003,72)。那里有上了年纪的黑人歌手、烟雾缭绕的社区蓝调酒吧、黑人贫民区的嘈杂。对民族真实性的探索影响着音乐家的演奏会、观众出席的表演。种族主题餐厅、节日和商店能告诉我们哪里的真实性最强。
国家(State) 历史学家尤金·韦伯(Eugen Weber,1976)在《从农民到法国公民》(Peasants into Frenchmen)一书中讲述了法国农民对其身份的认同从当地习俗转向民族国家时的痛苦与挣扎。社会学家约翰·利(John Lie,2004)的《现代民族性》(Modern Peoplehood)更加广泛地扩展了类似的观点,书中记述了现代国家如何将本身没有很深的国家印记的群体转变为有着国家身份、国家历史、国家公园、国家课程、国花、国鸟、国歌的民族。这些国家形象仍然是强有力的。我们会在7月4日联想到《共和国战歌》或在7月14日联想到《马赛曲》,在盖茨堡战场漫步或者在公立学校诵读效忠誓词。国际体育赛事和奥林匹克运动会,还有流行于世界各国的国家节日、阅兵游行都强化了这些象征。作为一种场景维度,现实中也会有人拒绝接受这种爱国教育,毕竟世界是多样性的——既有狂热的支持者也有敌意的批评者。想想无政府主义俱乐部和在狩猎小屋门上写着“不要对我指手画脚”的牌子吧!
专栏2.9 自酿啤酒和美国啤酒的复兴
1979年,在美国境内经营着44家啤酒厂。如今,这里有超过1400种产品,生产出巧克力味黑碑、烈性黑啤酒和其他手工酿造的啤酒。可以说,美国现在的酿造方式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多。“啤酒之王”曾经在许多酒吧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现在却被各种各样的瓶子包围着。这些瓶子的名字很有创意,比如“骷髅头”“老色鬼”“灌篮高手”“小巨魔”等。这样的啤酒厂常常骄傲而又自觉地拍摄当地的历史照片,将地图和极具地方特色的其他物品作为装饰的一部分。于是,当地和地区的啤酒又重新出现了。
地理学家弗莱克(Wes Flack)推测,这些机构的发展是“新地方主义”(Neolocalism)运动的主要例证。人们试图与当地、个人和独特的文化重新建立联系(Schnell、Reese,2003,45)。加州圣马科斯市的石头啤酒公司的老板说:“我们公司的标志——石像鬼(the Stone Gargoyle)防止了现代的魔鬼(化学防腐剂、添加剂和附着物)污染我们的啤酒。”(60)
地理学者斯内尔(Schnell)和里斯(Reese)认为:“微型啤酒厂已经成为地方特色。”在微酿啤酒中,现代的生活方式或者至少是蓝领(如铁匠、矿工或汽船船长等,其中矿井工人和伐木工人是比较典型的)的生活方式“几乎总是被忽视,我们没有找到股票经纪人或系统分析师。靠双手劳动工作的人,其生计与其所处地理环境是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的。他们居住的地理环境代表着‘真正的’地方”(2003,59)。
——梅根·卡拉曼
企业(Corporateness)(合作意识)“挡不住的诱惑”是可口可乐公司在20世纪90年代初打广告战时提出的著名广告语。跨国的、全球的、连接各国的、地区和民族划分,现代大公司的这些标志维护了“定义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权利,宣示着对多数人的忠诚。这也是古驰的包包和山寨货、耐克和杂牌货以及硬石餐厅的薯条与普通薯条之间的斗争之诱人所在。试想一个人经过当地的小咖啡厅,却径直走进星巴克,对于星巴克这个品牌为消费者承诺的体验如此有信心,从西雅图到紫禁城都一样坚定可靠。约尔格·马绍尔(Jörg Marschall,2010)描述过集结在“大众汽车经典品牌社区”的发烧客们。约翰·汉尼根(John Hannigan)的《幻想城》(Fantasy City)所描述的许多公司品牌主题餐厅、综合性娱乐设施以及博物馆使得美国及许多环太平洋国家的城市中心更加精彩。他在书中指出,许多游客们常常收集各种带有公司Logo的、有纪念意义的品牌纪念品,以作为自己特殊的“护照”,证明自己曾经到过这里。硬石餐厅连锁店就非常聪明地运用了这一惯例,从而在世界各地的销售点为顾客们提供咖啡以及服务(1998,70)。其品牌如此宣称:我确实让世界不一样了。全球性跨国品牌同样也最容易受到夸张的或实质性的攻击,例如,“反麦当劳化”已经成为一种符号,其意义已经超越了这个公司本身。I hate starbuck.com网站会不断地收到对于星巴克服务体验反面的证词。名牌和全球知名公司帮助我们发现这种维度,而同时更生态化和反建制主义的组织则给出了反面的证词。
理性主义(Rationality) 真实的自我存在于思想中,这是对于合理的真实性理想的认识。自发的理性思考,比那些武断的思考和地点、种族、国家等外在因素更加深刻。智慧是纯净的,还未被政治和商业所污染。小说家索尔·贝娄(Saul Bellow)在芝加哥提出了这一条原则,他宣称“未被思想弥漫的城市,是没有文化的城市”(1975,69)。喜剧大师谢力·波曼(Shelley Berman)在海德公园内发现了这一点:“如果你从未遇见过芝加哥大学的学生,那我将会向你描述他们。如果你给他一杯水,他会说:‘这是一杯水,但它真的是一杯水吗?如果它是,那它又为什么是一杯水呢?’最终他死于口渴。”(Dougherty、Cohl,2009,93)丹尼尔·贝尔认为,书籍比电影更能培养人的认知能力。读者会以自己的节奏去了解书的内容,对其中的图像和符号做出更多的反应。而电影将观众抛至一边,使其更容易被情绪压制。对他来说,纽约和洛杉矶的对比恰恰是这一区别的典型代表。
城市学家乔尔·科特金(Joel Kothin)的“高新技术区”(Nerdistan)理念,描述了另外一种情况:“大型新建的建筑几乎全是高档的办公园区,有便捷的马路和高速路联通,周围的社区住民也基本是受过大学教育的专业人士和技术人员。”高新区的概念钟情于一种“校园式环境”,迎合一种“权力和特权属于新型技术精英的科技社会”这样的品位(2001,41)。这里要的并不是那种沿着蜿蜒小路形成的邻里结构,而是由网格布局,凝结了人类自身思维智慧的设计,如同麻省理工学院的建筑没有名称,只有编号。而法国拿破仑大学的传统,如同它的千米长路,为世界引入了度量系统和《拿破仑法典》,同时又反过来激励着知识分子们,甚至像黑格尔(Hegel)这样把正义与理性纳入他的《现象学》(Phenomenology)分析中的学者。19世纪的浪漫主义将理性作为一种陪衬,就像20世纪80年代的后现代主义者一样。研发实验室、研究中心,以及技术企业展现了这一维度,而前卫艺术展、大麻商店,或是冥想中心、玄学书店等,站在这个维度的另一边。
专栏2.10 为什么美国人喜欢连锁店
“埃及人有金字塔,中国人有长城,英国人有完美的草坪,德国人有城堡,荷兰人有运河,意大利人有宏伟的教堂。而美国人有购物中心。”这是著名的城市历史学家肯尼斯·杰克逊(Kenneth T.Jackson)在1996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的一段话。
将购物中心和其他优雅成就相比较是滑稽的,但连锁店的完美之处在于与购物中心的一致性形成鲜明对比的美国个性精神…… 那么,我们的个人理想与共同实践之间的鸿沟是什么呢?
弗吉尼亚大学以大石(Oishi)为首的一群行为科学家认为这与住宅流动性有关……大石和他的同事们认为美国人的不安情绪导致了美国购物中心的兴起。我们都有一种对熟悉的渴望,一些持续运动的东西可能会促使相似行为的发生,比如在酒吧里点同样的饮料。简而言之,运动产生焦虑,焦虑寻求稳定。
这是大石和他的同事在《人格与社会心理学》(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杂志上提出的理论。研究人员通过一系列的研究来验证他们的想法,这些研究考察了流动性和脱衣舞的相关性。在一次测试中,他们把128个人聚集到一个实验室里,向他们展示了一份购物清单,并让他们在这些购物清单中做出选择。该清单将全国性连锁商店与当地同类商店相匹配(如全食超市和生鲜超市)。他们还收集了参与者在过去的移动频率信息。当把这些数据整合在一起时,他们发现,虽然每个人都喜欢连锁店,但一个人移动的次数和他们对连锁店的偏好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性。总之,个人住宅的移动频率可以很好地预测出对全国连锁商店的偏好。此外,在12~16个变量中,住宅移动的个人历史是唯一一个重要的预测因素。
——埃里克·贾菲(Eric Jaffe,2011)
专栏2.11
浮士德与这些元素的战斗看起来像李尔王一样浮夸,或者说就像米达斯王的海浪一样。但是,浮士德的事业将不再那么不切实际,它将更加富有成效……
浮士德概述了利用海洋进行人类活动的大型填海工程:可以运送货物和人员的人工港口和运河、大规模灌溉的水坝、绿色的田野和森林、吸引和支持新兴产业的水力发电……当浮士德展开他的计划时,他注意到魔鬼如此茫然,晕头转向,疲惫不堪。这一次魔鬼无话可说。
在调查其作品的过程中,周围的整个地区都会被重新塑造,整个社会都将在他的形象中被创造出来。沿着海岸你就会发现,只有一小块地一如从前。这是由菲莱蒙(Philemon)和鲍西斯(Baucis)所占据的,他们是一对甜蜜的老夫妇,一直居住在那里。他们在沙丘上有一个小别墅、一个小教堂、一个小铃铛和一个满是菩提树的花园……
浮士德痴迷于这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小块土地:“那对年老的夫妇应该将他们的菩提树交到我手上,因为这几棵树剥夺了我对全世界的所有权。”……在这一点上,浮士德做出了他的第一个自觉的邪恶行为……他召唤墨菲斯托(Mephisto)和他的“勇士们”,命令他们将老人赶出去。他不愿看到也不想知道这个任务是如何完成的。他所感兴趣的只是最终的结果。
——马歇尔·伯曼(Marshall Berman),《所有的固体都融化在空气中》(All that is Solid Meltes into Air,1982,62)
3.合法性
传统主义(Tradition) 传统将我们与过去相联系,追寻我们此时此刻采取行动的历史原因。现实的许多东西被认为是与历史叙事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的,这些历史至今犹在向我们倾诉些什么。传统存在于天主教弥撒所有的痕迹和符号之中,当我们与基督之间被上千年相隔而化为虚无时,传统却有一种多利安柱般的力量,使我们似乎能够用现在的行为和思想直接与我们的祖先进行交流。
当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细细阅读过去的档案时,当我们注视着这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卷时,又或是欣赏古典音乐《卡农》(Canon)时,我们无法不感到一种敬畏。波德莱尔《恶之花》的最后几行,展现了相反一面——现代主义情感,它促使读者去更深层的未知之中寻找新的东西。想找到那些一直延伸至今的传统权威的图景,我们需要去到天主教堂、古典音乐厅、芭蕾舞团、历史纪念碑、档案馆以及类似的设施中。而只有在现代派艺术馆、现代艺术学院以及机械和咨询公司、大型工业集团中,你才能找到反传统主义的实体,在那里理性计划和强大的机械筑成了“历史的基底”(History Bunk)。
领袖魅力(Charisma) 领袖魅力型统治通过伟人杰出的品格和成就创造一种合法性。不论既定规则和历史传统如何,领袖魅力将我们与那些极具吸引力的英雄联系在一起,并促使我们追随他们。约翰(John Potts)在《领袖魅力的历史》(A History of Charisma)一书中向我们展示了领袖魅力的意义是如何在保留许多核心元素的同时又从韦伯的定义中扩展开来的:“魅力”的当代意义被广泛理解为一种特殊的内在品质,使其能够与众不同并吸引他人追随。在当代文化中,魅力被认为存在于广泛的特殊个体中,囊括了包括娱乐明星和各种名人在内更大的范围,而韦伯则主要关注了政治和信仰领袖。如今我们对魅力的理解依旧保持和继承了韦伯定义的不可忽视的一种特性:它依旧是一种神秘而又独特的品质。这种延续的观点挑战着20世纪理性主义现代派提出的“铁笼”(Iron Cage)(2009,3)。
当下的许多例子,包括运动明星的签名、用光环的力量(Auratic Power)激励着棒球运动、布道者的话让房间里充满精神力量,以及一个摇滚明星的突出风格所展示的那样,如米克·贾格尔(Mick Jagger)所言,“是这个歌手而非其歌曲”预想着一种反权威主义的场景。想想韦伯和卡夫卡(Kafkaesque)的比喻:蜿蜒的官僚主义,表格需要一式三份,委员会于委员会之上。如果现在我们想找寻权威主义,可能需要去电影节、政治纪念碑、基督教堂、专业运动员场馆等,而法律事务所、法院、政府机关,以及其他重官僚主义的组织则相反。
专栏2.12
印刷媒体可以在理解一个论点或反映一个形象的过程中进行自我调节和对话。印刷术不仅强调认知和象征,更重要的是,它本身是概念思维的必要模式。电影和电视这些视觉媒体将它们的节奏强加给观众,更加强调图像而不是文字,反映的不是概念化而是戏剧化。
——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The Cultural Contradictions of Capitalism),1996,108〕
专栏2.13 新加坡的华人歌剧团
社会学家唐·孙·李(Tong Soon Lee)(Orum、Neal,2010,188-189)描述了一个中国的街头歌剧团如何在新加坡的克拉码头创造传统合法性的过程,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细节是克拉码头的整个景观是对新加坡旧的传统和历史风貌的强调。在新加坡华人社区的历史上,这个遗址本身就是一个重要区域,它是历史与现实、怀旧情怀和当代流行文化的并存。有些商店是仿照历史的室内建筑设计的,餐厅建在被称为“通康”(Tongkang)的大型传统木船或小贩船上,这些船是中国移民来到新加坡以后使用的中国传统帆船的复制品。中国戏曲舞台本身是一个简版的传统剧作舞台,至今仍被专业的中国戏班所沿用,象征着中国传统文化形式的传承和重新诠释,以确保其在当代语境中的延续。
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 将现在的情况工具主义化,是权力的功利主义基础的核心。功利主义合法性的来源不是传统或先知,而是利益。自然景观的价值在于其所能产生租金的多少,对于一个人而言,在于其生产能力;对于一种想象而言,在于其对产品的附加值。功利主义的场景存在于投资银行为资本主义竖立的高耸入云的纪念碑上,存在于咨询管理公司对于效率的回应中,存在于工业博物馆中,存在于便利店、快餐馆等商铺中,还存在于大型连锁商店所鼓吹的组织效率和规模经济的价值观中。而当我们在鼓吹无效率、非便捷、纯粹艺术概念以及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漫步时,我们拒绝功利主义,我们能够在20世纪艺术展或是林荫小道上找到这种场景。
专栏2.14
历史是谎言。
——亨利·福特(Henry Ford)
平等主义(Egalitarianism) 平等主义的合法性在于对人类平等的尊重,这是平等主义的核心。所有人,无论远近、高下,都应当被公平与同等对待。将自己与他人区别对待,要求享有某种特有的权利,成为非合法性的本质。基督教劝导人们去爱自己的邻里,就是平等主义的合法性最深刻的源头之一。康德将平等重新定义为世俗的道德法则。我们能在救援部队的钟声、普遍的人权宣言以及无国界医生中找到平等主义的身影。市议员帕迪·鲍勒(Paddy Bauler)持相反的态度,他表示:“芝加哥还未对改革做好准备!”这是对于正义的再一次宣战,正如柏拉图多年前所说“帮助你的朋友,伤害你的敌人”。私人会所、高尔夫巡回赛,以及各种协会是反平等的场景存在之处。
自我表达(Self-expression) 自我表达将合法性的基础置于个人人格的实践之中。一个品行优良的人是指那些能够将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个人风格和观察世界的方式展现在自己的行为上的人。这里将自我表达看作一项道德任务,需要对各种情况做出及时的回应。自我表达的主题贯穿于赫尔德(Herder)、爱默生(Emerson)、梭罗(Thoreau)和美国实用主义者的研究之中。爱默生说:“坚持做自己,不要模仿。运用自己的天赋,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够发挥你一生耕耘所积蓄的力量。若单单借鉴别人的才能,则只能取得一种临时的不完整的效果。”(2009,145)
专栏2.15 “即兴”作为一种生活方式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呢?场内的即兴表演者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龄。他们从大学毕业后来到这个城市发展,成为独立的个体。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需要工作。他们第一次作为宴席承办人,或者第一次了解现实生活中的企业文化。你还记得那一刻吗?看到眼前真实的小隔间会感到吃惊吗?人们比你年长几岁?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吃东西有羞耻感吗?这是一种无聊的文化。每个人似乎都戴着面具。自发的积极性几乎是不被鼓励的。你开始在这段时间里意识到,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即使是成功也毫无意义。这是一个我们大多数人想远离却不知如何远离的世界。然后,不知何故,即兴表演的独轮车出现了。跳上去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开始加入这堂课。在你的第一堂即兴表演课上,你努力学习了一切行为的定向规则,即“是—和”(Yes—And)的规则。场景是建立在这个小引擎上的。当你的伴侣提出一个提议时,你被教导要同意这个基本前提(“是”),并添加一些你自己的看法(“和”)。但像许多简单的格言一样,“是—和”被证明是一种几乎无止境的可再生资源,总是有更深刻的方式去理解“是—和”的价值。其他经常被引用的规则包括“倾听并反应”(通常是缓慢的,强调“倾听”)、“跟随恐惧”、“承诺,不要评论”和“让你的伴侣看起来很好”。即兴演奏者刚开始接触这些规则的几周时间里,将在一个充满启示性的狂喜中徘徊。生命突然看起来像是一串串即兴的场景(当然是这样),能够把每一次互动都投入一种收获发现的欣喜中。我们必须与其他人达成一致,全身心地投入每一次互动中,承担必要的风险。例如,不要否认他人赠送的礼物的价值。即兴,本质是一种生活哲学,一种实现完整自我的方式。
——亚当·布赖特〔《一切都好》(Everything Alright),2010〕
自我表达的合法性解释存在于喜剧剧院、说唱歌厅、卡拉OK厅、自己专属的音乐列表中。丹尼·贝尔认为,这种形式在现代艺术界逐渐处于统治地位,从管理者到诗人,逐渐向更多的人群延伸(1996)。在罗伯特·贝拉(Robert Bellah)著名的关于“心灵的习惯”的案例研究中,一位名叫茜拉(Shelia)的女性展示了其宗教信仰的潜能,当被问及是否相信上帝时,她说“是的,我信仰我自己”。政治学专家哈特已经找到证据证实一种全球性的价值观转变,从远离物质主义转变到个人自我发展实现阶段。即使如此,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反对自我表达观点的场景,如加入一场游行、和管弦乐队一起演奏、在弥撒仪式上背诵祷告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