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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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类躲猫猫

许许多多年前,曼拉在当地有另外的名字:曼塔纳,或者曼瓦拉那样的音调,但意思是一样的:野象地。至于什么时候我们不再那么叫了,至少我身边的人都说不清楚。

对于自己不清楚的事,他们善于胡说八道。

他们说飞鼠已经快灭绝了。其实,它们躲在丛林深处好好的呢。不是说它们不经常到人们面前溜达,它们就不存在。上一回,一只灰白肚皮的飞鼠就当着我的面儿从这棵树飞到了那棵树。

我理解飞鼠。

飞鼠的粪和尿能入药,值钱,所以,就有人跑去抓飞鼠,把它们关进笼子,拼命喂它们吃松子和核桃,让它们整天屙屎屙尿。

困在笼子里,哪有在丛林中奔跑或漫步自由自在?

我要是飞鼠,也会跟人躲猫猫,让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我。

还有,鬼脸蜘蛛也不像大人们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它们能吐出会反射光芒的白色蛛丝。这比起曼拉村有的人只会口吐怨言,不是要有趣得多吗?有的人,在哪里都有,我们曼拉村寨当然也不例外。

早些年的茶盐路被时光吞噬,所剩无几。无非当年自己家的阿祖进京贩盐贩茶时竟然连算术都不会的事,哪个会潦草地说上一两句。

从盘在悬崖峭壁上的九十九道弯,到穿越丛林的羊肠小道,从马背驮着盐巴茶叶出去,到小口袋装几块碎银子回来,往往要一年半载。但年轻人乐于跟着马帮往外走,也有人沿途留在四川、河南、山西、河北,再也没回来。

素素阿婆与鸟雀、毛猴儿、麂子、马鹿那些动物缘分很深,她在省城女子师范学院念过书。她不是科班生,说起门类、种属、起源什么的,会卡壳儿,但她会白描,能把见到的无论是禽,还是兽,都描画得栩栩如生。

噪鹛的蓝眼窝、土黄后颈和暖橘翅尖,流萤放出绿色冷光的屁股,再或者被蛇舅母抛弃的断尾,我的素素阿婆都一羽一毛一鳞画得不差毫厘。

素素阿婆的这个本事,在曼拉很少有人欣赏——山里人更看中狩猎、农耕、采摘与纺织,描花画蝶在他们眼里,还不及那来自遥远印度洋的季风,带来雨水,孕育瓜果谷稻和河流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