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其二十二:镜子,认知的局限性
意识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无论是先前单调的小提琴声,还是现在缠绕着自己身上的触手;
——都令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一半的自己被困在那无限循环的楼梯间里;
被触手缠绕着,一点点的收缩,如液压机一般的巨力挤压着他的肉体。
一半的自己站在支离破碎的,错乱的台阶上:
星空里漂浮着许许多多的台阶。
在这里,他慢慢的从一个台阶移动到另一个台阶;
——他在一瘸一拐的走在没有尽头的台阶之上。
疼痛急速的侵蚀着意志。
肉体无法挣开触手湿热的怀抱。
自我仿佛被撕裂开来的痛苦更是令思维愈发的错乱,眼前的场景像是掉了帧率的老电视,不断的变化着。
就像是他已经陷入到了不知名的疯狂之中。
“呼……啊……”
但他最终没有立刻死去。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意志力确实足够顽强,也许触手并不是想要瞬杀他而是要把他处刑。
有着触手的空间在一点点模糊的视野里好像在崩塌,然后新的空间在慢慢的出现。
意识渐渐地转移到了那个有着支离破碎的,错乱的,漂浮在星空里的台阶的空间;
随着意识的转移,眼前的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的感官好像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令人痛苦不堪的恐怖挤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脚下的厚重的实感。
被痛苦折磨到要死机的意识渐渐恍过来一些。
“呼……这是哪里……?”
任仕君站在漂浮在空中的台阶之上,眼前是一块巨大的镜子,里面正倒映着任仕君站立着的模样。
因痛苦产生的冷气一点点的从额头上滴下,落在地面上。
“是现实,而你之前的地方是梦境。”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来源是在眼前的镜子里的‘自己’。
“初次见面,任仕君,你好,我是任仕君。”
他整了整理身上的领带,身子很直,右手拿着手杖,轻轻地点击着地面。
身上穿着过分整齐而显得格外怪异的白衬衫;
这件白衬衫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给了镜外的任仕君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他在哪里看见过。
在哪里呢,在什么时候呢?
哦,是在早上的镜子里。
镜内的任仕君如此的优雅,镜外的任仕君却如此的狼狈。
无力垂下的右手,本该拿着的手杖也不知所踪;
低着头,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半遮掩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弓着腰,汗水一点点的滴在地面上。
“现实……任仕君……?”
“我相信你有很多的疑惑,我亲爱的自己。”
镜内的任仕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手帕,用它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指尖。
“比如,这里是哪里,原来的地方又是在哪里,【树】是什么,梦又是什么……”
镜内的任仕君打算大方的提供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镜外的任仕君呼吸着,痛苦的感觉犹在。
只是张口试探道:
“呼……那么,我亲爱的【自己】,我……呼……是谁?”
“哦……?”
镜子里的‘自己’很快回复着他:
“直击根源的好问题。”
这个问题,虽说是试探,但也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是的,镜外的任仕君现在要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是的故乡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小学在哪里渡过,不知道小时候是否有亲人离世;
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是谁,他只能从房间里翻出的物件隐隐约约的窥其一二:
别人送给他的木盒,送给他的花,画,照片……
【愿仕君永远保持那旺盛的求知欲】
这是木盒上的。
【amour】
这是那束缠在洋桔梗的纸条上的。
【赠给最明亮灿烂的人】
这是那幅画上的。
还有那么他看起来很开心的照片……
还有更多更多的细节,可以证明,这具身体的过去是光亮的;
而现在,这具身体因为他,变得空虚,变得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他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外来人占据了这个身体,贪婪的占有了这个身体的现在和未来。
但他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仿佛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只是在糟蹋着这个身体。
现在的他,只是被生命的威胁驱动着行动,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威胁毫无意义,他只是向自己妥协,给了自己一个行动的理由。
他想要知道自己是谁,想明白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那么我们从最初开始回忆吧。”
镜内的任仕君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
“从最初的那个问题……”
“你认为人存在局限性吗?”
没等镜外的任仕君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
“在小时候,我偶然读了一本书,那本书提到一个问题:
——我们是否能详尽地认识一颗盐粒呢?”
他搓了搓手指:
“好问题吧,大多数人都会说可以吧,但那本书提出了另外一个观点。”
“书上是这么写的:
【我们先试着考虑一微克食盐吧。在这粒盐中,大约有1018个钠和氯原子。】
【如果我们希望认识一粒盐,我们至少得知道这些原子的每一个的三维位置。(事实上,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知道,例如,原子间力的本质,但我们暂作一粗略的计算)】
【而脑所能认知的事件总数不超过一百万亿个。但这个数只是我们所取的
那颗小盐粒原子数的百分之一。】
【在这样的水平上,我们简直难以理解一颗盐粒】
“所以,人的局限性就在这里展限出现了——人无法详尽的了解世界上的存在的任何东西。”
“那么我们也由此可以推广,人的眼睛只能看到一定频率的光,超出这个频率的光是不可见的,这也是局限性。”
“耳朵也是如此,那么人所创造出的科学,人所创造的艺术,是否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你如何认为这个问题,我亲爱的自己?”
他笑着;
没有等待镜外的任仕君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着:
“人类的科学无非是将一些人类无法认知到的信息转化为人类可以认知的信息。”
“你认为有人可以真正的认知到那粒盐的原子结构吗?”
“在转化的过程中是不是有信息会在这个过程中丢失掉呢?”
“在那个时候的我,开始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我该如何认知到那些超乎人之外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