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其三十九：猫头人
随后任仕君翻过阳台，来到另外一边，在火势继续扩大之前。
从发呆的和惠千里手里接过帽子，顺势扣在头上。
压低帽檐。
双脚并拢，用手杖撑着地。
任仕君回头。
月亮已经慢慢升起来了。
跟记忆里很像：白色的月光，碧绿色的盆栽，大红色的寿衣，轻轻摇荡的椅。
和记忆里不同的是，橙红色的火焰，趴在围栏上的猫不在那里了。
暖暖的风拂过两人的脖颈，空气异常的干燥。
老人在椅子上眯着眼，岁月静好。
在他脚下的楼层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开裂声——在高温之下，墙壁，树根，窗户，都在不断的裂开。
任仕君向下看去，透过窗户，看到了不属于火焰的暖光。
那是属于白炽灯的光亮。
细细听去，任仕君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
那声音的音量还有不断增大的趋势，从低声细语到怒吼，从温柔到粗暴，从春日里的牛毛细雨到夏夜里的雷雨。
“……”
“……孩子已经死掉啦，我们离开这里吧……”
男声。
“唔，宝贝，妈妈在呢，不要害怕……”
女声。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孩子妈……”
和惠千里看见任仕君站在围栏边，砸吧一下嘴唇，然后挪动身子，拉近距离；
——是一个看起来身体贴在一起的距离。
阳台之间的火焰不断跳动着，那些溅起的火星几乎要飞到和惠千里耳边；
部分火星还在向上飘去。
她没有去想退后离开的事，和惠千里只觉得能和前辈待在一起就好了；
和前辈待在一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平复了心情，感觉自己不会再恐惧；
——这让她感觉自己已经升华了一样。
即使火焰在随着那些攀附在墙壁上的树根向上蔓延着。
只要站在这里，和前辈一起，就好了。
她想。
于是和惠千里顺着任仕君的目光向下，看去。
视线穿过火焰，看到那扇窗户之后的景象：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是死掉的小孩，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因为它的下颚是缺失的，它没有下颚的存在。
嗡——
耳边隐约存在着古怪的声音。
和惠千里感觉到一把大锤把长钉钉入她的脑袋之中，意识瞬间就模糊；
意识边界的黑暗外朝她伸出了几只手，想要把她拖入黑暗之中；
——但和惠千里没有抵抗。
前辈就在她的身边……
她想，下一刻意识就飘走。
等她再回过神之后，自己的意识进入到了另外一个身体之中。
这是她的能力，也是她姐姐要拉她去犯罪现场周围的原因之一。
这具身体……
很小，她伸出自己的手，用眼睛扫视一下手掌和手背。
大部分地方还很娇嫩，很白。
但部分地方有着淡黄色的茧子。
深呼吸，不要紧张，虽然视野里没有前辈；
但你知道，前辈他正在陪着你，这就已经足够了；
——你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你得相信自己。
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和惠千里看向周围的环境。
自己应该是在一个软乎乎的床上。
一般来的时候都很接近死亡时间了的。
她通灵能够看到那个人死掉之前不久的画面。
“唔，宝贝你醒了喵……”
在喵什么啊？
面前的，应该就是我只具身体的母亲了吧；
她站在床边，应该是待了有一会了。
“醒了……”
和惠千里说着，揉着头。
“今天上午陪勇树他们玩得这么累啊，回家倒头就睡了喵？”
为什么会附带喵？
为什么？
真是好怪呀。
“有点累……”
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已经有点饿了，这具身体，当然自己身体也有点饿了。
“呼哧……”
什么声音？
和惠千里用力眨了眨眼睛，她看到面前‘母亲’的影子在伸展着；
不对劲。
这个影子在光线一定，遮挡物一定的时候，没有发生固定，但也没有移动，而是在伸长；
伸长，最后覆盖住了和惠千里的影子。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得不对劲，而和惠千里能感受到预示着这种不对劲的征兆正在变多。
先是气味，她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隐约觉得这像是猫身上的味道；
然后是声音。
“呼哧……”
——先前的那种古怪声音。
许多可以看到的细节，那些平日里正常状态的和惠千里一定会忽略的细节；
在她注意到那些古怪的细节的时候，都有着某种不合乎常理的地方；
比如先前的影子，又比如出现的，不断循环着的声音。
“呼哧……”
声音还在响着，不断地吸引着和惠千里的注意力；
她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
而这一切在平时和惠千里会忽略，此时此刻脑袋却不由得去注意的东西。
这让她的思维变得快捷起来，像是改善了代码运行之后的系统；
节省了很多额外的运行路径；
这让她感觉自己聪明起来了，但她没有空闲时间想这个话题；
什么——
猫头？
和惠千里感觉到自己像做梦一样。
因为在刚刚，和惠千里看到她面前的‘母亲’，脖颈之上的是一颗猫头！
她揉了揉眼睛，重新向前方看去。
这是和惠千里第一次进入到被怪异杀死的记忆中。
心跳不争气地剧烈跳动着，无法抑制。
眼睛挣开，和惠千里看到了一颗凑到她面前的头颅；
一颗遍布绒毛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生动的致命瞳光的，猫的脑袋！
那颗脑袋凑到她面前；
张开了它那张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但它没有咬下去。
而是在和惠千里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用那着那属于恐怖直立猿身上的武器——那两只手；
轻轻地伸进了她的嘴巴。
指尖部分达到了咽喉处，让她有点感到有点反胃恶心。
一只抵在上鄂，一只抵在下颚。
和惠千里能感受到空气中凝聚成实质的情绪——来着面前这个怪物的；
——强烈的愤恨。
巨大的力量传到这具身体的的还未发育完全的骨骼上。
脆弱。
“咔嚓。”
什么东西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