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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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怀抱娇娘

夕阳西下,余光消逝,夜色渐渐笼罩住长城脚下的孤烟城。好在孤烟城内及时燃起烛火,不至于叫黑暗吞噬了整个漠北。

孤烟城绝大多数房子都是由沙土筑成,林立在街道左右。从大街一路直走,来到城中有一座两层黑木楼房,便是花楼。据说是老鸨觉得黄土太脏,担心污了姑娘们的“闺房”,才花重金从金城买来黑木建造。

李临天踏进花楼,环视起四周黑色的高档墙木,轻嗅它散发出来的迷人木香,当真有回到阔别许久的李府感觉。李信先他一步进到堂内,一句话没说便赶走了东桌客人,接着同李临天一左一右围桌而坐。屁股尚未坐热,朱妈妈便领着五位漂亮姑娘靠拢过来。她圆桶般的身躯左摇右摆,走起路来好像一只肥鹅,远不及身后姑娘们杨柳腰扭的好看。她挤眉弄眼,嬉皮笑脸道:李大公子呀,我的小祖宗,盼星盼月可算把你盼来啦。看看妈妈身边这几朵新来的姣花,还满意不?

李临天朝几位姑娘看了一圈,摇摇头,笑着说道:“拿五十两银子来给妈妈打赏。”

并肩站在朱妈妈身旁的粉衣姑娘说道:“听姐姐们说李公子是唯一一个流连青楼却从不叫姑娘的男人,今日一见,果如传言所说一般。只是不知是嫌姐妹们姿色平平还是公子另有所好?”

李临天循声瞧去,只见说话的女子却是头次相见。一双秀目透着疑惑,叫那张既俏丽又妩媚的脸蛋更加动人。如果说她姿色平平肯定整个孤烟城的男人都不会答应。问道:“这位姐姐是?”

朱妈妈尴尬一笑,答道:“薛晴,前两日才来。晴姑娘,快给李公子行礼。”

薛晴屈身行礼,说道:“见过李公子。”

李临天随口回道:“见过,见过。”目光却是转到二楼去了。

朱妈妈收下银子,交到薛晴手里,又道:“难得李公子肯为你浪费口舌,还不快谢谢他的赏钱。”那薛晴双手接下,随即冲李临天道谢。

李临天一愣,这五十两银子被朱妈妈拿去做了顺水人情,他既不便戳破也不能叫她白做一回好人,便对李信道:“再拿一百两银子出来,五十两赏给妈妈,剩下五十两分给余下几位姐姐。”转而又道:“几位姐姐去忙自己事吧,我这不用伺候。”

姑娘们拿了银子拿了银子面面相觑,一个个看向妈妈等她发话。朱妈妈笑道:“姑娘们去吧。李公子是个痴情种,心里只有咱家楼上那位姐姐。”

“再赏。”李临天又吩咐道。

李信不情不愿地又掏出一锭银子,问道:“那欲姑娘还是不肯见我家公子一面?”

朱妈妈尴尬地道:“她不是不见李公子,是任凭哪个男人都不见。”

“既然一个男人都不肯见,她还来这花楼做妓女干嘛?”李信没好气地道。

李临天瞪了他一眼,“李信,休要对欲姑娘无礼。她若是同其他姐姐一样,我又何必留恋这花楼。”

朱妈妈道:“对,对,李公子说的对。公子和欲姑娘说不定上辈子是一对苦命鸳鸯,这辈子逢九九八十一难便能修成正果。”

李临天道:“李信,把那枚翡翠镯子给妈妈,请她代我转交给欲姑娘。如果欲姑娘感念我诚心,就请她吹奏一曲。”

朱妈妈把镯子拿在手里,只用一眼便瞧出价值连城,心想这李公子为了一个决然得不到的女人还真是大方,可惜到头来终要落得个人财两空。说道:“今晚就算豁出妈妈这条老命,也要让公子听上一曲。”

朱妈妈正要上楼,却听大门口突然有人喝叫:“慢着。且把我这只金钗一并送给欲姑娘。”

李临天转头瞧去,只见四五个手持棍棒,身着青袍的大汉,簇拥着一位五尺三寸,略显肥胖,样貌还算清秀的少爷迈进花楼。众人见状纷纷拱手致意,主动为他让开一条大道。李临天想“这个墨青一心打欲奴主意,又爱和我作对,实在是个可恶的家伙。哼,我得不到欲奴不要紧,重要的是万不能让如花似玉的欲姑娘落入他这个癞蛤蟆手上。”于是故意叫道:“喂,癞蛤蟆,你躲在哪?莫非又是想来吃天鹅肉的么。”

众人暗自偷笑,都知道他是在嘲笑那胖少爷的身高。

“哪条野狗在乱吠,是不是狗眼看不见本少爷的风采,着急发慌啦。”那胖少爷推开身前大汉,上前一步反唇相讥。

李临天笑道:“原来是墨大少爷,失礼失礼。不过方才本公子只说看不见癞蛤蟆,并没有指你。你非要对号入座,莫非承认自己就是那只又臭又丑的癞蛤蟆?”

众人闻言大多笑出声来,连几个不愿得罪墨府的客人也忍不住暗自偷笑。

胖少爷又羞又气,满脸涨的通红,气得语塞半天,许久才怒道:“姓李的,别以为你是北国公公子,就敢在本少爷面前耍嘴皮子。若是惹急了我,非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

他身旁五个大汉迈前一步,挥舞着木棒跃跃欲试。

那李信面色一凛,瞪住五人,冷声道:“哪个不怕死的敢再往前多迈一步,李某必将他的双脚砍断。”

那五个大汉立马顿住脚步,手里木棒也不敢再舞,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都十分惧怕面前这位自称李某的年轻人。

朱妈妈右脚踩在楼梯板上,欲上不上,转身冲胖少爷道:“墨少爷,您的金钗?”

那胖少爷走到李信身前,面无惧色,哼道:“哼,整个孤烟城都是我墨家的,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还敢翻了天不成。”原来这胖公子就是孤烟城墨大城主的独子,名叫墨青。

李信很不服气,反驳道:“笑话,整个北境都是北国公的,你敢对我家公子无礼才是反了天。”

墨青道:“难怪别人说你四肢发达没脑子,孤烟城地处长城以北,跟北境没半点关系。”

李信气急说道:“那又怎样?你墨家还不是世世代代要效忠北国公……”

墨青嘿嘿冷笑,道:“对,对。我墨家是得效忠北境李氏。但……天底下谁人不知咱们的北国公不喜欢他家老二,恨不得让他一辈子待在长城。嘿嘿,依我看呐,那位二公子根本就不是北国公的种,而是……是个野种。”

李信勃然大怒,便要动手打他。李临天却伸手拦住,反而笑道:“李信,你几时学会了蛤蟆话,竟能跟一只蛤蟆对骂半天。”李信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道:“我哪里会说蛤蟆话?”随即醒悟,赶忙改口:“呸,呸,我一时生气竟然也学着说起蛤蟆话啦。”

墨青再不聪明,也听得出他二人一唱一和的羞辱,登时忍无可忍,大声喝道:“你敢骂我。”跟着跑到朱妈妈身前一把夺过手镯,重重摔在地上,只听一声脆裂声响,手镯顿时断成五截。

李临天又惊又怒,起身喝道:“竟敢把本公子送给欲姑娘的玉镯摔烂,李信,给我狠狠地打他。”

五个家丁闻言赶紧护住墨青,挥舞起木棒叫道:“别过来,别过来啊。伤了我家少爷,城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李信冷哼一声,足底在地上一蹬,瞬间跃到五人头顶,接着双脚横扫,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踢开数丈,只留下脸色铁青的墨青立在原地。李信扬手一巴掌打下,骂道:“快赔个一模一样的镯子来。”

墨青大叫:“不赔,就是不赔。”

啪的一声,李信反手又是一巴掌,“不赔我就接着打,直到打到你肯赔为止。”

朱妈妈眼见双方越闹越大,生怕到时墨青吃亏,墨城主追究起来自己免不了一并受罚,急忙劝道:“李公子,墨少爷二位大人大量,千万别自己人跟自己人斗,伤了自家和气。”

那墨青右脸又红又肿,却依旧嘴硬,喝道:“谁跟他自己人。妈妈的,有本事就让这条疯狗打死我,看我爹能不能饶了你两。”

李临天道:“笑话,你爹不过是我爹的一条狗,打死了你他又敢怎样……”

墨青捂住脸叫道:“我呸,敢打死我,我爹非宰了你这个野种。”

李信闻听见“野种”两字,气的又打了他两巴掌。

朱妈妈两边都不敢得罪,晾在一旁干着急,心想完了,完了,这李信下手不知轻重,万一真把墨少爷打死了,自己恐怕也活不了了。万分焦急间,忽然眼前一亮,想起有一人必能化解二人干戈,于是急急忙忙奔到二楼去了。

就在墨青接连吃下几记耳光却仍在骂人时,楼上忽然有人喊道:“李公子,墨少爷,请住手。”

众人望去,发现是那薛请姑娘在说话,身旁站着朱妈妈。她接着说道:“欲妹妹说了,二位公子在楼下吵闹,惹得她头痛欲裂,心情烦闷。”

李临天一听这话,急忙吩咐李信收手。那墨青双脸红肿,却缕缕衣袖,跟没事人样翘首听她说道。

薛晴噗嗤一笑,又道:“欲妹妹还说,她明白二位公子是为了她才会这般打斗。事因她起,她总不能装作局外人一样不闻不问。所以,她有意请二位当中的一位公子到闺房小叙。”

李墨二人立刻挺直胸膛,瞪大眼睛,同时问道:“请的是哪位?”

薛晴笑道:“到底请的是哪位公子,我也不知道。只叫我把你们今日送来的宝贝都拿去给她过目,我猜她若是相中了谁的宝贝便请的是谁吧。”

花楼之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因为这还是他们头一回亲耳听见欲奴主动邀请男人进入闺房。

原来这位欲姑娘虽然是青楼女子,却在一年之中接不了几回客。平日里只守在闺中不出,以致连见过她真容的男人也没有几个。可越是如此,男人们越是想一睹她芳容,哪怕是耗费千金万银也在所不惜。

那薛晴下到一楼,捡起五截断镯又收下墨青的金钗,冲着二人说道:“请二位公子安心等待,欲妹妹交代你们绝不可再互相打骂。一会我再来请那位被欲妹妹选中的人。”

墨青脸色骤变,显得洋洋得意,抱拳说道:“姑娘放心,墨青饱读诗书,是懂礼数的人,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全然忘记自己的脸仍然肿痛。

李临天盯着那些碎镯子,脸上写满了失落。心想几根断镯连镯子都算不上,哪里还能跟金钗比。自己铁定要输给该死的墨青。

薛晴去后,墨青说道:“姓李的,自古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拿什么跟我争?哦,对了,兴许那五根断镯用绳子串在一起,做条项链也不错。哈哈……”

李临天没心思理会他,急道:“李信,快找找赢来的那堆东西里,还有没有拿得出手的宝贝。赶快去和那堆破镯子换了。”

李信将东西通通倒在桌上,滚出一堆碎银,银票,银锭和金锭,却唯独找不到一样顺眼的首饰。

墨青见状嘲笑道:“李信,快带上这些金银去当铺买件宝贝,说不定运气好买到一样,也能博欲美人一个笑脸。”

孤烟城中确实有家当铺,可人人都知道铺子但凡当得好东西便会第一时间送到金城总铺保管,留剩下的全是些值不了几个钱的玩意。

李临天在金银里翻了一遍又一遍,额上冷汗涔涔,始终不肯停手。李信呆在一旁,心想只要欲姑娘看上的是墨青,自己就一定把他掐死。

围观众人料定胜负已分,不禁同情起这位平日里甚是讨厌的李公子。同时也不忘在心里咒骂墨青,恨他能与当今天下的第一美人共度春宵。

过了一会,薛晴从房中退出,站在二楼栏杆内,柔声叫道:“墨少爷,欲妹妹说你的金钗很漂亮,她很喜欢,便厚着脸皮收下了。”墨青闻言心花怒放,忙说道:“哪里,哪里,该是墨某厚着脸皮求欲姑娘收下才对。”薛晴笑笑,转而又对李临天道:“李公子,你的玉镯翠绿醇厚,乃是世间少有的珍宝,奈何碎成几段,痛失昔日风华。”李临天垂下脑袋,越听越失望,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打算逃离这“伤心之地”。李信知他心里难受,跟上前说道:“公子,反正你我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由我拦住墨青,你自顾上楼去。”李临天愣了一下,摇摇头,道:“走吧。”

那薛晴见状喊道:“李公子留步。请听薛晴把话说完。”李临天顿住脚步,却不转身也不回头。墨青羞辱他道:“就是,快把你的破镯子一并拿走,免得碍眼。”李临天咬紧牙关,双手握拳,却还是强忍着不动。

薛晴又恭维了墨青一阵,忽然话锋一转,道:“可是欲妹妹无缘无故感到落寞孤寂,觉得唯有那玉镯的残缺之美契合心意。所以……有请李公子登楼,到闺房中一叙。”

那墨青正自满面春风,打算往楼道迈去,冷不丁听到选中的人是李临天而非自己,怔了又怔,喝问:“怎么……怎么可能?世上哪有女子会喜欢破首饰的?不可能,不可能。”

李临天同样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着李信问道:“李信,欲姑娘选了我,对不对?”李信不停地点头,“对,对,公子,还愣着干嘛,快……快上楼呀。”

薛晴格格娇笑,说道:“就是,再不快些,若是欲妹妹改变主意,你只能去怨天尤人啦。”

李临天两眼放光,霍然起身,叫道:“我这就去。”

朱妈妈也在一旁笑道:“李公子,欲姑娘比那女菩萨还要好上百倍,今晚你可要快活死了。”

李临天喜不自禁,颤抖着说道:“朱妈妈,桌上的钱你全拿去分了吧,今晚不能只我一个人高兴。”

李信盯着堆成山的金银,抓了一把放入口袋,喃喃道:“谁都高兴了,偏偏我不高兴。”

众人看着李临天踏上楼梯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他娘的,这臭小子哪点比得上我?也不知今晚走了什么狗屎运,欲奴竟然会邀请他这么个废物进房,哎,气死了。”众人越想越气,尤其脑里不自觉浮出欲怒那诱人心魄的胴体时,更是恨不得李临天立刻暴毙,自己好取而代之。

“李公子,还守在门口干嘛?若是不愿进屋,欲奴把房门锁上就是了。”

李临天站在门口,许久不敢敲门,想着二人初次相见,到底该说些什么话才好。忽然听见房内柔美的声音,激动的几乎浑身发抖。此刻半点时间也不敢耽搁,推开房门一头扎了进去。

欲奴正在梳妆台前补妆,瞧见李临天猴似地冲了进来,冷冷地道:“把房门关好。”

李临天乖乖关好房门,再套上锁,挪到窗边椅旁坐下,呆呆地望着面前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着欲奴真容,只是一眼便醉酒一般神魂颠倒。白嫩如玉的肌肤,娇媚动人的脸蛋,年龄虽然不大,却有着完美无暇的身材,比传言所说的美貌的还要好看数倍。在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当年的倾城仙子能与她媲美了。

“可惜,”李临天心想:“为什么偏偏是个青楼女子呢?”

欲奴抿了抿嘴,取出胭脂纸,转过头来轻声道:“姐姐们都说李公子人很坏,话也多,怎么现在却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容貌丑陋,吓到了?”

李临天脸色泛红,尴尬笑道:“哪里,哪里。欲姑娘想聊什么尽管说吧,我自当用心陪你。”

欲奴小脸红润,浅浅一笑,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就不怕我请你进屋是不怀好意吗?”李临天被盯的不好意思,低头答道:“欲姑娘的不怀好意对男人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欲奴说道:“这话倒是不假,男人再怎样也不会害怕一个漂亮女人的“不怀好意”。实不相瞒,欲奴请公子进屋,实际上想和你打一个赌。”

李临天满脸疑云,闻道:“打赌?赌什么?”

欲奴含羞说道:“赌……赌公子三日之内必然拜倒在我……我的石榴裙下。”

李临天既兴奋又惊奇,不明白她好端端地怎么打了个自己必输无疑的赌,存心想看他出丑还是喜欢用这种手段羞辱那些想占有她的男人?

欲奴见他不言不动,催问道:“公子意下如何?”

李临天心想:“她明知道打这个赌我必输无疑,却还是要赌,恐怕不是只想赌赌那么简单。”便说道:“赌就赌,不过我若输了姑娘想要我怎样?倘若姑娘输了,又该怎样?”

欲奴道:“想要怎样不妨三日后再说。现在只问公子敢不敢赌?”

李临天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她到底打着什么心思。然而自己乃堂堂北国公公子,即便输给她后,她有再多无礼要求,自己也是稳赚不赔,无甚忧虑。于是朗声应道:“我跟欲姑娘赌。”说话之余,瞧见桌上几截断镯,忍不住叹息,道:“哎,可惜这翡翠镯子叫墨青给摔断了。不然的话戴在姑娘手里一定非常好看。”

欲奴随手抓起其中一截,举在胸前观摩,忽然也叹了口气,道:“我既不在乎金银,也不喜爱珠宝,有没有它又有什么分别。”说罢随手扔到一旁。

李临天寻思:“果然这破镯只是一个借口,叫我进屋怕是她才是垂涎我的俊朗已久。”又想:“天底下哪有不喜欢珠宝的女人?她嘴上说不喜欢,却甘愿做妓女,难道不是为了钱?还是另有苦衷?”

那欲奴拖着腮,上下打量起他,“我原以为声名狼藉的李公子长相一定很丑,却没想到……没想到……”她脸色一红,继续道:“非但一点不丑,且比许多公子王孙生的都要俊俏。”

李临天笑道:“论美貌,当今天下谁比得过欲姑娘你呢……”

欲奴嫣然一笑,道:“公子如此看得起我,那欲奴就斗胆和你打个赌,如何?”

李临天心下好奇,缘何好端端地要和自己打赌,莫非是听说了方才在赌坊里的壮举,道:“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也愿意。全凭欲姑娘吩咐。”

欲奴咬住下唇,迟疑片刻,说道:“我要李公子现在就要了我。”

“那怎么能行?”李临天心里虽然一百个乐意,却不愿立刻投降认输。何况对于男欢女爱之事,尽管渴望已久,却是个毫无经验的愣头青。真到了唾手可得这一刻,多少又感到些手足无措。

欲奴见他犹疑不决,迟迟不动,便问:“难道李公子是嫌欲奴的身子脏?不想让我伺候你?”

李临天迟疑片刻,答道:“不……不是……”

欲奴冷笑道:“那好,公子先出去吧,明晚这个时候我请晴姐姐复去唤你。”

李临天不解她的意图,茫然问道:“欲姑娘果真只是想要和我……和我……这么简单?”

欲奴冷冷地道:“哼,李公子只管去大堂好好好想想,想明白了自然不用问我。”

李临天还想再问,可见她心意已决,话到嘴边只好作罢,悻悻地出门去了。

众人瞧见他从进门到出门不到一个钟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享受到鱼水之欢,一个个脸上写满疑惑,嚷着问道:“李公子,那滋味如何?”“和欲奴睡上一觉,是不是比做神仙还要舒坦?”

李临天狠狠瞪了那些胡言乱语之人一眼,随即满脸疑云地走到李信身边坐下,任凭李信说什么,问什么,就是一个字也不肯回答。众人纷纷围拢在李临天身旁,问东问西,逼问急了,那李信挺身站起,喝道:“哪一个还赖着不滚,别怨我把他打成猪头。”众人一听,吓得一哄而散,生怕跑晚了被这个李信逮住挨一顿毒打。

转眼过了一天,来到第二日夜晚。

那薛晴果然如欲奴所言,又把李临天请进了欲奴房中。

整整一天一夜,李临天没说过一句话,除了吃睡,脑海里一直在思索那欲奴为什么无缘无故让自己要了她。直到现在,仍没想出个所以然。

李临天站在窗前桌前,欲奴坐于床边,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语。欲又过了一阵,欲奴秀眉皱起,说道:“李公子,想了一天一夜想出了什么?”李临天也不知道自己想出了什么,可又怕照实回复惹她生气,便道:“我一直在想,过去一天欲姑娘心情会不会好点?”欲奴小嘴一嘟,哼道:“好不了。”跟着站起身来,摆出一副恨不得杀了李临天的模样。李临天只感到心里发慌,正想要逃出房间,却见欲奴玉手向肩后一推,顺势剥下肩上轻裘,浑身上下只剩一件薄纱,她那近乎吹弹可破的动人玉体若隐若现,但凡这一幕被男人瞧见,恐怕立时能要了性命。欲奴冷冷地道:“李公子嫌欲奴身子脏那是错怪欲奴了。实不相瞒,看过我身体的男人不多,加上你刚好用一个手数得过来。”她胸脯挺立,仿若浑身赤裸,竟然豪无羞色,反倒是李临天才看一眼,便吓得慌忙撇开脑袋,问道:“欲姑娘这是干嘛?”

“你别问我要干嘛,”欲奴接着道:“我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才有五个人看过我身子?”顿了片刻,不等李临天回答又道:“哼,不管李公子信与不信,那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五人当中有两人是生我养我的爹娘,所以说……”她伸出三根指头,“只有三个男人。”

李临天心想:“别怪我不信,青楼女子的身子仅仅被三个男人见过,换谁也不会信。”问道:“这三个男人的身份地位肯定很不一般吧?”

欲奴轻浅一笑,问道:“李公子以为自己怎样?”

李临天道:“我?”想了想,略显哀伤地答道:“我空有公子身份,实际上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她道:“你看过我的身子,便是那三人中的一人,绝不是什么普通凡人……”

说到这里,她便住了口,缓缓褪去薄纱,露出两盏玉峰,柔声问道:“李公子做好准备要欲奴了吗?”

“我……我……”李临天吞吞吐吐,半天表不明态度。奇怪的是,他是个玩世不恭的子弟,本不该像今天这般扭捏作态,其中原因他也想不明白。

欲奴脸色瞬变,冷哼道:“你到底愿不愿意要我。”

“我……”李临天吃吃道:“我……我……”他连着说了五个我字,硬是说不出后面那“愿意”两字。

欲奴突然放声大笑,“我可早就听说过四大王公子弟,属你李公子最坏。如何要在我面前冒充正人君子来了。”

李临天满脸通红,只能用呵呵两声掩饰尴尬。

欲奴猛然收住笑声,陡然间怒道:“哼,自古正人君子有几人成就王业?天下武林又有哪一个强者敢说自己是君子?即便是,那也是刻意摆给天下人看的。”顿了顿道:“你出去,明日再来向你要答案。”

她一会笑,一会怒,一会脱衣服,又一会穿衣服,把李临天搞得既迷糊又害怕,悄悄挪步到墙角,生怕她突然发起疯来,会吃了自己。既然她再次赶自己出门,李临天虽然心里不舍,但没摸清她心思之前,也不想胡乱选择免得受人摆布。于是咬紧牙关,退出了门外。

这回出门,众人也不再逼问他什么,一个个如见仇敌般,对他又嫉妒又愤恨。

李临天小声道:“你猜欲奴要我做什么?”

李信眉头一皱,道:“我哪里知道?难道要公子长留花楼,陪她一生一世?”

李临天摇摇头,“是……”忽然一怔,仿如如梦初醒般叫道:“哎呀,莫非就是这个原因?难怪她非要给……”他这一叫太过突然响亮,以至于本就对他嫉恨有加的人们纷纷侧目死瞪住他。他这才住口,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李信奇怪地问道:“给什么?”李临天笑而不答,反问道:“如果我真留在这花楼一辈子,你觉得怎样?”李信道:“我能怎样?反正这辈子跟定公子了,公子去哪我就去哪,公子留在花楼一辈子,我也在花楼住一辈子。”李临天嘿嘿笑道:“你又不喜欢女人,不怕花楼的姑娘把你吃了?”李信道:“我只怕她们在我身边说啊笑啊,没完没了。却不怕被她们吃了。”李临天笑道:“那倒是,跟你动手准是别人吃亏,若是唠叨……嘿嘿,你怕是只能举手投降咯。”

到了第三天,不等薛晴来唤,李临天眼见时辰差不多便要自行上楼。他日思夜想,始终觉得欲奴为了和自己长像厮守才三番两次主动献身,至于为何是他,多半还是和这李公子身份有关。他站起身来,缕了缕头发,自觉一切妥当才迈出脚步,走出三步忽然瞧见迎面走来两个年轻剑客,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明显来者不善。他与李信互换了个眼神,李信点点头,暗自握紧手中长剑。

那二人挡住李临天去路,一人喝道:“就是你小子被欲奴看上了么?”

李临天抬头看向他们,笑道:“敢问二位少侠是?”

另一人答道:“连金刀帮都不认识,哪来的胆量进欲奴的房。依我看,不如就让老子代你去伺候那小菩萨。”

李临天道:“你知道我是谁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先前那人道:“不就是被北国公抛弃的老二么,怎么不认识?莫非你想在我们面前逞公子威风?”

李临天心道:“金刀帮仗着帮主兄弟在朝中为官,不把我李家放在眼里,是个人都敢在我面前嚣张,哼,今晚做个真正的男人之前,非得拿你们两开刀。”他见对方眉宇之间透着青涩,想来自己武功平平,但对付两个金刀帮末流弟子还是不在话下。于是甩开长袍,扬起红玉宝剑,哼道:“二位能赢的了我,我自当想让。若是赢不了,哼哼,就给我跪着从这里爬出门。”

那二人脸色瞬间暗沉,说道:“苏通,让我来教训教训他。”“不,不,谢强,你入门比我晚,还是让我来。”他们争来争去,既是想杀李临天威风也是为了抢占那秀色可餐的欲奴。

李临天道:“你们别争了,两个人一块上吧。”李信闻言皱了皱眉,道:“公子,想必这两小子比贼寇要强一点,同时对付两个,你未必是对手。”李临天道:“你当真小看我了,我好歹习武多年,怎么可能打不过两个毛贼。”李信道:“我可不敢小看公子。”心想:“公子要在欲姑娘面前逞强,由他去了。”

苏谢二人听他两一唱一和,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你好大的口气。那就别怪我们兄弟对李公子不客气啦。”说罢两人同时举剑挑向他。李临天以静制动,待两柄长剑刺到身前才挥剑左拨右转,叮叮几声,三柄剑已缠在一起或攻或防。李临天毕竟武功低微,剑法平庸,只斗了小一会,招架起来渐渐感到吃力。

就在这时,那薛晴在二楼喊道:“李公子,难道你忘了三日之约,只顾和人打架吗?不知道欲妹妹正在房里等你?”

苏通抢先道:“嘿嘿,李公子不是忘了,是没本事消受欲姑娘。要我兄弟两代他办事。”

“你……”李临天大怒,向着李信喊道:“李信,别只知道看戏,赶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谢强听说过李信的名号,但不知他本事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厉害,便也想领教一下。说道:“也好,二对二,免得旁人说我们兄弟以二敌一,金刀帮以多欺少。”

岂料李信坐着一动不动,慢悠悠地说:“公子,你就不担心让我帮忙有失你的英名吗?”

李临天又气又急,却不敢再叫李信插手,硬着头皮又和对方斗了一阵。

那薛晴等的不耐烦了,叫道:“李公子,你若是再不上楼,欲妹妹可不理你啦。”

李临天一剑挑开苏通直刺,转身跃到李信身边,叫道:“快,快,帮我挡住他们。”又道:“去他的英名,我李临天只有恶名,没有英名。”

李信忍不住噗嗤一笑,却见苏通已经提剑刺来,左手重重拍向桌面,震起上面剑鞘右手顺势扬起,抽出长剑,接着长剑一扬一收,但见苏通手中长剑已掉落在地上。苏通愣在原地,如何也想不通那剑是怎么从手中脱落的。

李信叫道:“公子,放心去吧。有我在一楼给你守着,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用担心。”

李临天推门进房,轻叫了一声:“欲姑娘?”见那纱帐下的人若隐若现,但无回应。他转身关好房门,又说道:“我……恐怕不能答应你长留在此。”

突然之间,那纱帐掀开,只见欲怒满面潮红,只穿了件薄纱坐在床上,暗暗娇喘。片刻功夫,她褪去薄纱仰倒在床上,双手竟然不断地在全身抚摸。脸色愈加绯红,没两下便哼出声来。

“嗯……嗯……”

“我的王,要我……快要我……”

李临天越看越惊奇,寻思:“好端端地怎么自己挠自己,莫非受不了我的拒绝,发疯病了?”

她的纤纤玉指流连,忽然一声大叫,紧接着猛然坐直身子,瞪住李临天说道:“我几时逼你长留在花楼了?”

李临天一脸尴尬,吃吃道:“我……我……还以为……”

欲奴冷冷说道:“你是北国公公子,未来的北国公,自当要回到金城公府里去……”

李临天苦笑一声,道:“恐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回金城,更不可能继承什么北国公。”

欲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不愿做北国公?”

李临天道:“不是不愿。只是……我爹他不喜欢我,不,是讨厌,很讨厌我。他这辈子连见都不愿意再见我一面,你说我还回得去吗?”

欲奴又惊又奇,道:“他为什么讨……不喜欢你?”

李临天本不愿提及此事,但既然欲奴想知道,便一咬牙打算如实相告。他想了一会,才道:“或许是因为一个臭老头的可恶预言。”

“那臭老头说的预言一定非常恶毒。”欲奴边说边缕好衣裳,绯红的脸色仍未褪去。

李临天点点头,看着她的脸忍不住问道:“你方才……方才?”原本想问方才发生了什么,却瞧见她脸上再起潮红,生怕说错话又惹她“发疯”,急忙改口道:“对,对。那预言就和那老头一样奇毒无比。可笑的是那可恶的老头却是我的岳丈。天底下哪有岳丈害孙女婿的,想来是他的嘴太臭,心太恶毒了。”

欲奴眼波流转,绯色褪尽,暗含失落,“想不到李公子已经订下婚约。这也难怪,国公公子到你这个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了。”

李临天面色一凛。她说得不错,那李承业其实早就为他说过数门亲事,其中不乏朝中权贵的掌上明珠和各大城主之爱女,却都因为那该死的预言被人拒之门外。以致到最后,竟然只有那始作俑者的老头肯把孙女许配给他。

他有时常常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姜老头一直在打的算盘?

他道:“我呸,有婚约又怎样。姜老头害我一辈子不好过,又假心假意把孙女许给我。哼,我才不上他的当,到时就让他孙女陪我在漠北遭罪。不瞒欲姑娘,我盘算着在娶她的当天昭告天下,休妻。好叫她这辈子都没脸做人。”

欲奴嘟起红唇,调皮地说:“那姑娘是不是好丑?”

“丑,丑的要命,比朱妈妈还要丑上数倍。”

欲奴噗哧一笑,“朱妈妈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损她。嗯……那你的未婚妻比起我呢?”

李临天想都不想,便道:“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哦,不对,她应当是在地底下才对。”

欲奴又是一阵娇笑,不停地用手抚住小腹。

“哎哟,李公子说话真逗,笑死我啦。”她顿了顿,终于忍住不笑了,接着道:“快给我讲讲那该死的预言。”

李临天脸色瞬变,苦笑道:“既然欲姐姐想听,我就讲出来吧。这还得从我出生那日讲起,据说我当晚北境血色通天,群兽咆哮。我爹爹看天降异象,深感不安,便请来他的左膀右臂姜老头算上一卦。哪曾想那老头竟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跟我爹爹说是魔童降世,有大不祥之兆。这魔童日后长大,恐会给身边至亲遭来天谴。哼,就因为这几句鬼话,我爹爹便防我恨我,更是把哥哥成为质子这件事也怪在我头上,后来狠心地把我丢在这冷冰冰的漠北。”

欲奴摇摇头,“不对,爹爹都会爱自己孩子,北国公怎么会因为一句预言就冷落你呢。”

李临天道:“可能姜老头善讲故事,能把假的说成真的,正好我爹爹又比较在乎这类事,所以才会信以为真吧。”

“这就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姜老头就是银叶山庄老庄主,姜伯寻前辈吧?”欲奴道。

李临天随口问道:“欲姑娘厉害,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那臭老头来过这儿?”

欲奴没有答他,皱起眉头略显生气,向他招手,说道:“你过来,到床边来。”

李临天自知说错了话,既自责又不安,脚底犹如灌了铅一般缓缓挪步。

那欲奴等了半天才等到他走到自己身前,只是柔声问道:“我说过三日之内,要做公子的女人,过来亲我。”

李临天点点头,又摇摇头,略显无措,吃吃道:“我……”

欲奴眉头微蹙,“公子给句痛快话,到底要还是不要欲奴?若是要,就把手放到这里来。”她指了指自己胸脯。

李临天羞涩难当,尴尬地道:“不,不,不,这样不妥。”

“枉你号称混世公子,依我看却连个男人都不是……”欲奴怒道:“既不想要,就坐那去。”又指向角落椅子。

李临天怔了又怔,心想:“她没打算和我长像厮守,却硬要献身于我,图的是什么呢?我固然有公子身份,长相也还可以,可终究是个没有出路且没人看得起的人……”又想:“好吧,好吧,说到底她是青楼女人,伺候男人天经地义,我只当自己是他的客人,不去想什么喜欢呀,欣赏呀之类。大不了明日一早,再去赌场赢更多银子回来,做她的打赏。”于是咬咬牙往前迈出一步,伸出手掌摸向她胸口,却距离分毫时悬在了半空,始终不敢落下。

欲奴笑了笑,缓缓抓起他的手贴住自己朱唇,说道:“如果李公子做了北国公,愿意娶我吗?”

李临天愕然,心想:“哎呀,原来她是想做北国公夫人呀。”叹道:“自当愿意,只是我说过此生都没有机会做北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