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被爱,无畏山海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世间最美不过一见钟情

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那一定是因为你。

——赫尔曼·黑塞

十一月的海德堡,秋意甚浓。沿着落叶缤纷的哲学家之路,我来到老城区。内卡河河水倒映出两岸红色的小房子,橘红的斜屋顶开着小小的天窗,绿的、蓝的、粉的墙上衬着巧克力色的门窗,上面长满五颜六色的鲜花。院里摆放着自制的秋千,慵懒的大狗趴在门前,几个老人煮着咖啡。

我走进这家古老的咖啡店,听身旁的老人讲故事。原来,手里这块名叫“学生之吻”的巧克力,还有如此浪漫的一段传说。

很久以前,在此求学的贵族小姐在这家咖啡店里遇到一位年轻学子,彼此心仪。然而,教母的严厉管教让两个人没有机会表白真心。于是,店长科诺瑟制作了一种香甜细腻的巧克力饼,将之命名为“学生之吻”。从此,年轻的学子开始借由它向心爱的姑娘表达心意。女生若是接受了巧克力,即代表接受了对方的吻。后来,纵是严厉的教母,也认可了“学生之吻”。

如今,虽然人们示爱的方式越来越直接,但古老含蓄的脉脉温情仍通过这印着浪漫图案的巧克力保存了下来。

童话般的美好,让我再移不开脚步。唯愿时光就此停留,沉醉不醒。

告白,真是一个温暖的词。

那是1928年。上海,中国公学,大学部一年级现代文学课上。

年轻的沈从文望着座下黑压压一片的学生,呆呆地站了十分钟,说不出一句话,只在黑板上写: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

这个惊惶的老师,却在黑压压的学生里,看到了一个美丽女子。

第一封情书这样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爱上了你。

爱恋来得突然,却一发不可收。几百封情书绵延不绝,带着不顾一切的热情席卷而来。唯一的收件人,便是张兆和,他的三三。

胡适劝说张兆和:他顽固地爱着你。

张兆和回答得骄傲而倔强:我顽固地不爱他。

沈从文到青岛后,在那儿度过的四年时光里,仍一如既往地给她写信:“我希望我能学做一个男子,爱你却不再来麻烦你,我爱你一天,总是要认真生活一天,也极力免除你不安的一天。为着这个世界上有我永远倾心的人在,我一定要努力切实做个人的。”

这个如此有主意的女人,这个顽固地不爱他的女人,这个读着千百封情书却从未回过一封信的女人,终于妥协了。

她对他说,乡下人,来喝杯甜酒吧。

几百封情书换来了中国第一封白话文电报,浪漫得竟发酸发苦。非常顽固的爱与非常顽固的不爱,最终仍联在了一起,生死相随。

暮年之时,沈从文对前来探望的允和说,莫走,二姐,你看。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举起来,面色羞涩而温柔,那是兆和给他的第一封信。

允和问,我能看看吗?

他把信放胸前温一下,又塞回口袋里。

允和望着他好笑,我真傻,怎么能看人家的情书呢。

忽然他说,那是她的第一封信,第一封。

说完就吸溜吸溜地哭起来。年近七十的老头,哭得像个孩子。

没多久,沈从文去世,把无限眷恋留给白发苍苍的三三。

他为她的第一封信哭得又伤心又快乐,为她的一句赞赏“欢喜得要飞到半空中”,为她的一次生气陷入无尽的苦恼,甚至要轻生。是的,他这一生,顽固地爱过一个女人,至死不渝。

来到凤凰,我看到他的墓矗立在一个小山包上,孤零零的。墓碑对面是一片悬崖,崖边长着大丛的虎耳草,《边城》里的翠翠,只有在梦里才能摘到。

时隔一个世纪,薄薄的信笺已泛黄。纸上的文字,每一条横竖撇捺都掩藏着百般心事,那样温暖缱绻。

时光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