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冤家聚头
翌日，不过辰时正刻，神京城西边的安定门一开，秦瑁就领着大队人马来到了荣国府正门。
远远瞧见一队衣甲鲜明的军兵开到，荣国府门子头目唬了一跳，一边派了个小厮去贾政处通报，一边哆哆嗦嗦地上前询问。
秦瑁侧眸扫了他一眼，满脸不屑，没有搭话，更没有下马的意思。
那门子是个年过三旬的小老头，身材有些干瘦，知道荣国府从贾代善薨逝后，
门前车马日渐稀少，几乎是门可罗雀，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前来拜访。
今日，陡然见一队大兵开来，甚是稀客，更是有些心惊。
观那为首之人颇为年轻，年不过二十（秦瑁沙场征战，脸上黝黑看着显老），神情冷漠，又不搭话。
一时间，门子头目有些摸不着头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傻站在那里，任凭料峭的寒风吹拂。
心底只求贾政快点出来接待，他才好脱身。
秦瑁人虽在荣国府门前，心却早已飘去了一墙之隔的宁国府，也不知那个小娘皮过的怎样，需不需要他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慰问一下。
“在下贾政，敢问将军······”
不知何时，荣国府的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了个年约四旬，有些富态的中年人，面上带笑，拱手问道。
秦瑁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他应该是贾政了，不敢托大，连忙滚鞍下马，拱手客气道：
“哈哈……当不得政公将军之称。”
“在下秦瑁，乃是王帅麾下亲兵营统领，昨日受贵府老夫人请托，护送宝玉兄弟前往清虚观还愿驱邪。”
听了秦瑁这话，贾政一颗不安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刚才得了门子报信，差点没把他吓死，
起先，贾政还以为是荣国府犯了事，惹得圣颜大怒，派人来抓人呢。
一听竟是为贾宝玉，贾政心中暗恨，这小子在铁槛寺的时候就不省心，和秦家小子搅合到一块去了，
正事不干一件，书也不好生读了，贾政现在恨不得把贾宝玉提溜出来打死。
好在他知道有外人在，家丑不可外扬之理，客气地请秦瑁进府里用茶，一面教房里伺候的彩霞，去贾母院子把贾宝玉唤来。
昨日，宁荣二府的人皆去铁槛寺祭拜，贾宝玉和秦钟两人年岁相仿，
一见如故，私下里相谈甚欢，臭味相投，约定过二三日，一道去贾家族学读书。
王熙凤素知：贾宝玉是王夫人的心肝宝贝，她若讨好了贾宝玉，就是讨得了王夫人欢心，
故而，王熙凤也走了过来凑趣，说：
“何不留下秦小爷在府上住一晚？“
“赶明儿和宝兄弟一道去清虚观敬香，后日再一道去学堂读书，两相便宜岂不好？”
贾宝玉听了王熙凤这话，面上大喜，抚掌而笑，滚到王夫人怀里撒娇，笑嘻嘻地祈求王夫人同意。
王夫人年纪大了，都快四十的人了，可经不住贾宝玉这么闹腾，心想：
“不过是让秦钟在府上住一晚，况他年岁又小，又是嫡亲姻亲，应是碍事的。”
故而，王夫人笑着答应了，把贾宝玉搂在怀里，苦口婆心叮嘱了他几句，只说不可闹得太晚，仔细误了明日敬香的时辰。
不想，这秦钟是个两面人，人前装作彬彬有礼、害羞腼腆，但和贾宝玉独处的时候，
却换了一副面孔，立马暴露了淫荡无耻的根脚，故意拿话引逗贾宝玉，让他离不得自个。
秦钟为人轻佻，满口滢词浪语，哄得贾宝玉眉开眼笑，浮想联翩，不知怎么地，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下。
这不，贾政派彩霞过来，秦钟、贾宝玉这两个活宝，还在碧纱橱里酣睡，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
“秋纹，这是怎么了，还睡着呢？”
“老爷那里可是等急了，宝二爷再不过去的话，怕是要派小厮过来拿人了！”
秋纹听了彩霞这话唬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到罗汉拔步床边，想将贾宝玉摇醒。
贾宝玉只是揉了揉眼睛，嘤咛一声，转过身去继续搂着秦钟的臭脚又睡下了。
秋纹见他这样，叹了口气，喊道：
“二爷，老爷来了。”
果然，这招对贾宝玉很奏效，直挺挺坐了起来，急忙喊道：
“在哪？”
“在哪里，快扶我下床躲将起来！”
房里的众人见了噗呲一笑，纷纷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帮贾宝玉穿衣服、扎辫子，穿鞋子，备好洗漱用品等等，
好一通忙活，才将贾宝玉收拾干净，先去贾母房里请了安，又送他和秦钟出了垂花拱门方回。
未几，茗烟、锄药、伴鹤、墨雨几个小厮，簇拥着贾宝玉和秦钟来到了前厅，贾宝玉先进去见了他老子——贾政。
一见贾政，贾宝玉却是吓得畏畏缩缩的，蔫头耷脑，没有一点神采。
贾政看了贾宝玉这样就来气，忍不住数落了他几句，半晌才记起还有外人在，
重新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扫了眼坐在客座上，自顾自品茶的秦瑁，笑道：
“小儿顽劣，有劳秦将军费心了。”
“世叔说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碍事的！”
秦瑁笑道，眸光扫到睡眼惺忪的秦钟，脸上立刻转冷。
当日贾政并未参加过科考，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肚子里没有什么高深的墨水，
全耐贾代善临终一本，元丰皇帝（今太上皇）体恤勋臣，额外加恩荣国府，授了贾政一个正六品的工部主事衔，热孝一过就去工部上任。
四五年下来，贾政一直原地未动，在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手下听用。
贾宝玉尚未到来之时，贾政就在客厅陪秦瑁说话，一问才知秦瑁是贾敬的义子，不知不觉拿起长辈的款了。
秦瑁颇为有眼力劲，不着痕迹吹捧了贾政几句，故而，他俩显得很是熟络，世叔、世侄的乱叫了起来。
贾政颇为好面子，有外人在场，不好再对贾宝玉大动肝火，说了几句注意、小心之类的话，就打发他出去了。
然而，却陪着秦瑁有说有笑，送到外仪门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