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驱邪不免灾
秦瑁大手一挥，麾下衣甲鲜明的大军闻令而动，像是一条长长的游龙，匍匐在苍茫的大地上，缓缓朝着安定门开去。
贾宝玉虽一宿没睡好，离了贾政却是又活络了过来，热切地拉着秦钟的玉手，兴匆匆地上了马车，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疲倦。
出了繁华的神京城，沿官道迤逦向西而行，路上颇为顺遂，偶尔遇到几伙饿得眼冒绿光的饥民，皆是远远看到他们就躲开了，或是趴在地上磕头，丝毫不敢冒犯。
贾宝玉长这般大，还是第一次出府，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好奇地挑开窗帘一角，拉着一旁骑行的秦瑁问这问那的，好不快活，活像个好奇宝宝。
可秦钟却是病恹恹的，缩在车厢的角落，眼眸中没有一点神采，也不知他是吃坏肚子了，还是昨夜玩得太疯没睡好。
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反正这五六百来人的队伍，因他如厕之故，走走停停了好几次。
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行了约莫二十里地，一行人才在燕山余脉的一座不知名的半山腰上，
见到一处规模颇大的道观，高大的山门上挂着个金丝楠木匾额，写着“清虚观”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当荣国府的马车停在山门前，早有六个十岁上下的小道童等候在那里了。
秦瑁一提缰绳，飞身下马，上前一步，扶着贾宝玉下马车，又掀开车帘瞪了眼里边病恹恹的秦钟，面无表情哼道：
“秦家小哥，你要不要紧？”
“若是身子不便宜，就在马车里歇着也是一样，省得脏了道门清净之地，冲撞了满天神佛给秦家遭灾祸！”
秦钟小脑袋一歪，扭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个觊觎自己姐姐的癞蛤蟆。
一个不知所谓的臭道士，就算他立了军工，做了军官，又能怎样，还不是宁国府的一条狗？姐姐可是宁国府的宗妇，有什么资格在自己跟前拿大？
秦钟气愤不已，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虚脱了，看着像是因腹泻脱水，嘴角翕动发不了声。
贾宝玉爬在车辕上，扭头向马车里看，急的满头大汗，此情此景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向道观里望了望，眼看着吉时快要到了，若再等下去，或是抬着秦钟上去，定然会误了时辰，
顿时，贾宝玉有些左右为难，是去大殿还愿驱邪呢，还是留下来陪着好基友，然后被贾政责罚。
“宝玉，依我之见要不先这样，且留下两个小厮照看钟哥儿，等你在神佛跟前还了愿，咱们再送他回家找大夫，你看如何？”
秦瑁心中冷笑，你两个皆是急色的短命鬼，也不知昨晚挤一处被窝里干嘛了。
麻溜滴，该干嘛干嘛，老子还有正事要忙呢，哪有闲工夫陪尔等纨绔子弟瞎胡闹。
贾宝玉听了秦瑁的建议，没有立刻回话，担心地看了眼马车角落的秦钟，面上一阵迟疑。
贾宝玉总是犹豫不决，秦瑁见了很是恼火，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只得再三哄他道：
“看面色，钟哥儿应该是腹泻脱水了，想是没什么大碍。”
“待会儿，咱们回到城里，寻个经验丰富的大夫瞧瞧，吃几剂药就会大好，不碍事的。”
听秦瑁这样说了，贾宝玉叹了口气，拉着秦钟的手含情脉脉道：
“鲸卿，你且在此稍待，我马上就回来。”
又转头看了眼锄药、墨雨两个，叮嘱道：
“你们两个留下来好好照顾鲸卿。”
锄药、墨雨两个满口答应，贾宝玉三步一回头进了道观。
在两个小道童的引导下，贾宝玉于三清神像前毕恭毕敬地叩拜祷告，起身的时候又舍了一包银子布施。
然后，一个须发皆白的紫袍道士凭空出现，绕着贾宝玉挥剑做法，嘴巴里念念有词，沾了符水在他的额头施法。
做完这一切，贾宝玉道了声谢，就匆匆出了大殿，唤了茗烟两个，着急忙慌往山下赶，他还操心着秦钟身子如何了。
不想，贾宝玉一行人却在山道上，被闻讯赶来的张道士给拦住了去路，一时半刻脱不开身。
这张道士看着约莫有六十岁的样子，乃是贾代善的替身，十岁就被父母卖给了荣国府，替贾代善在清虚观修行。
今日，他早得了王夫人的信，故意带了群游方的道士在此等候，让通灵宝玉更传奇一点，岂能轻易放贾宝玉离去？
秦瑁见了他们这样颇觉好笑，抱着佩刀立在旁边，只要不威胁到贾宝玉的安全，他就当没看见，心下暗道：
“一块破石头，王夫人替二房固宠搞出来的把戏，有什么好看的？”
贾宝玉一时脱不开身，只得解下通灵宝玉，苦着小脸递给张道士一伙观看。
众人传阅相看，啧啧称奇，惊叹连连，又问贾宝玉道：
“果灵验否？”
灵不灵，贾宝玉怎会知道，摇了摇头。
不过是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没一会儿众人失去了兴致，通灵宝玉又回到了张道士手中，重新挂在了贾宝玉的脖子上，又将自个的法器奉上。
几块破玉石而已，贾宝玉岂有兴趣，当面又不好拒绝，随手丢给了秦瑁。
贾宝玉这才得以脱身，下得山来见秦钟昏睡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忙催秦瑁回城寻大夫。
午正时分，一行人先回了秦府。
秦业听了门子奏报，一手提着官袍下摆，一路小跑着过来接，不想一个着急，失了脚，
被二尺来高的青石门槛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在台阶上，半天爬不起来，干流泪，出不了声。
众人见秦业摔成这样，唬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扶他起来，不想对秦业造成了二次伤害，直接疼的晕死过去。
此时秦业年纪六十有二，比贾母都还年长，骨头脆，最怕摔跤了，如今摔成这样，怕是很难熬的过去了。
在院子里，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秦业继妻——尤小娘见了，手提长裙跑了出来，
大呼小叫地喊着请大夫，一面使唤家仆把秦业和秦钟父子抬进去。
贾宝玉见秦家乱成这样，慌的六神无主，自知不便久留，一步三回头地被茗烟、伴鹤扶上马车，在秦瑁的护卫下，往城西宁荣街的荣国府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