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别仙凡事警刘家女，分善恶果会齐氏人。
李诀成仙渡劫后，此地的九泽洲修士都与他道贺。
倒是不少人都惊讶于他能跨过归化境，直接从元婴境跻身仙人，但稍有见识的都已看出，李诀能有这般道境，是有意模仿于太古人族修士。
太古时期的人族修士，并无成体系的修行方式，对大道的理解都源于自身对天地的感悟，故道境虽然提升缓慢，却相对更加扎实，结成元婴以后，就有望仙人。而不比如今大多修士这般，元婴之后还需要走一遭返璞归真，以夯实自身大道感悟。
李诀与一洲各仙宗门人长老都是作揖回礼，那几个中洲修士则早已不知何处去了。
李诀早已察觉此次问剑蹊跷太多，对方几人此次来九泽洲，目的如何并不明确，最终结果却只是成就了他李诀一人而已。
李诀应付完身前一众仙家，便立刻赶去了齐萱身边。此时的齐萱，美眸中犹见点点泪光，她见李诀朝自己而来，却是回身飞去。
李诀不过刚刚跻身仙人境，哪里追得上齐萱，好不容易等她停下身形，李诀连忙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齐萱此刻却是再难压抑住自己的惊慌，她在李诀怀中哭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平静心绪，开口低声：“以后，不许这样冒险了。”
李诀自是答应于她，又向她慢慢说起了自己这第二道躯的来历。原来这一切还要追溯于两人第一次相遇时，李诀和齐萱二人联手得了玄归老祖的真传。
这副玄归老祖以大神通铸就的道躯，与当时李诀之道躯没有半分不同之处，这让李诀一直都在羡慕合道境高手的厉害。
合道阴阳的，随手就能改变他人性别。合道“修道”的，怎能随意让人境界变化。只是不知，这位玄归老祖合道的究竟是什么。
李诀忽然对怀中之人说道：“稍后，去天相峰见我师父吧。”
齐萱闻言顿时满脸羞红，却是轻轻点头。
——————
李诀与齐萱找到刘瑶，也是时候要将她带回太霞山了。毕竟如今她已经有了仙门身份，早与人间凡缘有所了断，也是应该的。
刘代一家人含泪告别小妹，又与李诀齐萱二人行礼。
李诀略一望气便知，此时的刘代，周身龙气已是浓郁得与普通帝王相当了。至于他何时、如何成就帝业，就是那些扶龙士该操心的了。
二人带着刘瑶驾云飞去太霞山。云端之上，李诀开口问道：“刘瑶，你可知道你哥哥的真实来历了？”
刘瑶在齐萱这位神仙姐姐的一路安抚下，已是不再沉浸于同家人离别的悲伤情绪内，她向李诀点点头。
“回仙人的话，那天宋军攻破德阳城门，我们一家人都以为要……”刘瑶此时回想起那日夜里，一群士兵闯入家中的景象，浑身也不由得轻颤。她继续道：“父亲便告诉了我们真相，他说哥哥其实并非他们的亲生儿子，而是由仙人送去家中的。”
说至此处，刘瑶有些好奇地看向李诀和齐萱，却只是小声问了一句：“难道，我哥哥其实是二位仙人的孩子？”
齐萱面色羞红，李诀则是无奈地摇头。
“你哥哥算是我在凡间的后辈，具体与我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我后人所居村落，当初受了妖族侵袭，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刘代。”说至此处，李诀神情郑重地看向刘瑶道：“若是我告诉你，是因为你哥哥的命数，才导致你们一家人、甚至是整个德阳城都受了灾祸，你会后悔有这个哥哥吗？”
刘瑶反问向李诀：“仙人，我从记事起就认得哥哥，又该如何后悔呢？”
李诀和齐萱都不禁一笑。
李诀又换了个问法：“你如今已是要上山做仙人了，那你希望你的家人今后如何呢？”
刘瑶思索片刻，道：“其实他们现在就很好。哥哥已经是将军了，父母也能安心养老。”
李诀点头道：“若你的亲人以后在凡间遇上了难处，你是否会去帮他们？”
刘瑶立刻点头，却似乎又想起了之前李诀叮嘱过她的，上山修道就要与凡间亲缘保持距离，一时间有些犹豫，不敢开口。
齐萱在旁道：“他们既是你的亲人，其实哪有不帮的道理。”
刘瑶自是无比信任身边这位神仙姐姐的，见齐萱如此开口，她也回答道：“我上山修行，本身就是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能为他们做些事情，自然是愿意的。”
李诀点头说：“虽说练气士确不应沾染红尘，但这一世的亲缘不过百年岁月，也应当有所珍惜才对。若是果真彻底绝情去欲，也是不好的。
那倘若，有一天，你哥哥领兵打仗，需要你出手帮忙，你也会帮忙？”
刘瑶沉默下来，她其实是愿意的，打仗本来就是要死人的，他们一家人也因敌国军士受了不少苦。若是能帮助哥哥打仗报仇，她肯定不会犹豫的。
李诀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练气士滥杀凡人，即便是在战场上，也容易遭天谴。所以即便是宋国这般不择手段地扩大疆土，也不敢让练气士直接出手对付凡人。通常只是借助练气士攻破城墙堡垒，布置阵法，最多用上仙家手段来暗杀对方将领。
你哥哥在军营中待了也有些年了，他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且按照你哥哥的性格，就算吃了败仗，也不会来求你这个妹妹的。”
刘瑶点头不已，哥哥刘代小时候其实很顽皮，但自从他去与那个高先生学了些道理后，整个人都变得骄傲了起来。
“那倘若，你哥哥哪天在战场上即将战死，只有你才能救他，你救还是不救？”
刘瑶此次再不犹豫，坚定地点头道：“哪怕用我的命去换，也要救。”
李诀安慰她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刘瑶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不解，仙人为何如此肯定自己哥哥不会遭遇凶险呢？
李诀道：“因为你哥哥，是天命注定的皇帝。”
刘瑶有些不敢相信。
李诀继续道：“以后你哥哥会是整个人间的君主，而你则会是山上修道有成的仙人。往后你们的任何言语和举动，都会变得意义非凡，且影响深远。
比如，若是你哥哥总是与你这个做仙人的妹妹来往，许多朝廷大臣可能就会认为皇帝喜好仙术，那么全国上下都会搜寻奇人异事，以供你哥哥取乐，若因此而导致一些百姓荒废了庄稼，甚至丢掉了性命，这份因果，是否就该落在你和你哥哥的身上？”
刘瑶虽不笨，却也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可是，明明是那些大臣为了巴结我哥哥才……”
李诀点头道：“虽然坏事是他人所做，但人族内部历来上行下效，故而做天子的，注定需要谨言慎行，修德向善，半点马虎不得。”
刘瑶点头道：“这些哥哥一定都明白。”
李诀扶额，刘代他倒是半点不担心，刘代本来心性就算不错，如今又有扶龙士在暗中护持，以后身边也少不了智将名臣，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如此，他与刘代之因果牵系已是了结了大半；但这刘瑶这边，天意明显是让他来做刘瑶第一位修行引路人。
既如此，李诀便得再费些心思。他与刘瑶又讲了诸多仙凡之别，尤其是成了练气士之后，凡事都得看长远些，有些眼前的好事，可能是日后的祸事，有些当下的小亏，未必就不是未来的福分。
也与刘瑶提醒了，以后面对刘代和刘代即将统治的那个国家，她该如何去把握自己的位置。什么事情可以帮，什么事情不能管，他总得先与刘瑶划个大概的边界。
不是他小看了太霞山的底蕴，太霞山自是有能耐将刘瑶培养得不差的，只是太霞山往往与俗世牵系太深，未必会告诉刘瑶这些道理。正相反，若是太霞山得知刘瑶的亲人有难，怕都不用刘瑶去求情，已经会出手干预了……
想到此处，李诀一阵头疼——说不准天意还真就是如此安排的。
李诀齐萱将刘瑶送至太霞山后，两人便去了霁月峰上拜访刘舒月。
刘舒月见两人前来，也是十分欢喜，却也并没有让门人弟子摆出什么迎接的阵仗，毕竟逍遥宗和清净山都是出了名的不爱这些。
李诀主动与刘前辈说了些师父的趣事。比如师父最近喜欢起了练剑，经常一个人捧着剑琢磨。
刘舒月听了，虽然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心中波动其实不少。顿时她只觉得这个李诀看着更加顺眼了。
刘舒月听李诀说要带齐萱去见师父赵霁了，顿时一脸的笑意，她拉过齐萱与她说了些赵霁的脾气，说赵霁最是面冷心热，让齐萱千万别被赵霁那张冷脸给吓到了……
临走之前，李诀向刘舒月略微暗示了一番，太霞山不宜与刘瑶的俗世亲人有再多的纠葛，刘舒月心中明白其中利害，便告诉李诀她会去与掌门说明此事。
刘舒月将两人一路送至太霞山山门外，看着两人携手而去，心中既是欣慰无比，却又难免几分黯然神伤。
——————
李诀和齐萱回了清净山，宗门内大多修士都只当作无事发生。清净山掌门独自来迎接了一番，他夸了几句李诀破境神速、处事妥当。便又与齐萱问候几句，让她代为向逍遥山掌门问好，如此客套几句，也就离去了。
李诀齐萱二人也未在山门中过多走动，施展神通便已是到了天相峰内。
按照李诀以往惯例，从山外回来自然都是需要沐浴更衣，才会去师父处拜见的。但今日既然同齐萱一同回来，也就不好再讲这点小规矩了。
却不料李诀刚踏入师父房门，赵霁就呵斥道：“李诀，如今成了仙人，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便是已经做好准备的齐萱也是惊心不已，天相峰上规矩竟然这般多，李诀好像并未有什么逾越之举吧，居然已是要被赵霁如此严厉对待。
李诀只好与齐萱传声解释：“以往回山都得沐浴更衣，才好来见师父的，今日倒是忘记了……”
齐萱面色通红，问道：“那可要我与你一起去？”
李诀无奈啊，赵霁也没说让不让齐萱入内啊。
正待这两人犹豫间，赵霁已是走出门来，冷声开口：“嗯，怎么还站在这里，还要为师去帮你不成？”一边说着，赵霁却已是满脸笑意地看向齐萱，语气立马柔和了不少：“小齐是吧，快进来坐……”
齐萱踏入门去，还不忘回头冲李诀掩嘴一笑。李诀一人在门口呆立许久，心中暗叹一阵，看来下次见到刘舒月前辈，还得再添把火才是！
却说齐萱入屋之后，先与赵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却发现屋内竟还有一人在，见对方道境高深无比，自己此前竟毫无察觉，齐萱也是有些错愕，天相峰上居然还有一位合道境高手？
对方却先一步起身行礼，开口道：“中洲齐氏家主，齐圳。”
齐萱心头一紧。关于齐氏家族的秘史她所知虽然不多，但也了解一些大致的情况。
齐萱便只好向对方回礼，道：“九泽洲齐萱，见过前辈。”
对方问道：“家主何故不来相见？”
齐萱茫然，赵霁却是开口道：“道友勿怪，且让我那劣徒去整理一番。”
齐萱更加疑惑了，家主？她哪知九泽洲齐氏还有什么家主。
赵霁笑着解释道：“齐萱，你先前可是已经将家主令托付给了李诀？既然如此，以后李诀就是九泽洲齐氏家主了。你虽是唯一嫡系后人，却也只能是家主夫人了。”
齐萱面色微微一红，却连忙向赵霁问道：“……师父，我将这家主令冒失给了他，可是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开口的却是一旁的齐圳：“老夫正是为此而来的。五洲齐氏传承足有万年，虽然历经波折，但如这般让外姓人来做家主的，老夫也没怎么听说过。老夫担心是九泽洲一脉有难，故而前来探访。但见你二人情投意合，我也就不必多管了。
不过，老夫还是要问问你，你对齐氏旧事，知道多少？”
齐萱摇头道：“我所知唯有史书所载的那些。我在逍遥宗内长大，并未见过本洲其他族人。师父师娘也从不说我的身世，只提过那枚玉佩是爹娘留给我的唯一信物。”
齐圳沉吟一阵，点头道：“九泽洲齐氏与逍遥宗向来交好，想必应是你爹娘将你托孤给了逍遥宗。看来欲知当年事，老夫还得去一趟那逍遥宗，就是那俩不男不女的货……”
赵霁咳了一声，示意齐圳注意些长辈风范。
齐圳尴尬一笑，便与齐萱说起了五洲齐氏之事：“五洲各成五行，当初齐氏族人也依此分作五脉，九泽洲属水，水木相生，你这一脉便是木脉，故而你名中萱字，自是木属。而中洲属火，我所在一脉便是土脉……”
若是旁人在他面前大谈五行这一套，赵霁定会说一句古人愚昧，当不得真。不过既然对方是个合道境，赵霁也只能含笑饮茶了。
齐圳与齐萱这个同族后辈谈了一阵，见齐萱果真是半点不知族中秘事，已是渐渐失去了耐心。忽而见李诀来了，便立刻眼神示意赵霁。
赵霁无奈，只得把李诀招至身前，开口道：“李诀你且过来，让为师看看你的伤势。”
他又转而对齐萱道：“李诀身上有伤，我二人要为他诊治一二，小齐你就莫要旁观了，且去峰头各处熟悉熟悉。”
齐萱见赵霁扯谎扯的一本正经，只觉心中无比别扭，李诀身上有无伤势，还能有谁比她更清楚。有什么话要让她回避，直说便是……
齐萱虽如此想，却是乖巧无比地向赵霁行礼告退。又同李诀悄然对视，二人都是会心一笑。
齐萱方才离开屋子，齐圳就起身一把提起李诀，开口道：“剑法稀烂，就你也配当九泽洲齐氏家主？”
李诀心中叫苦不迭，怎么这次回自家山头如此委屈，倒不如以后常住逍遥山算了。
齐圳其实此时心中也颇有些忐忑，他自是清楚李诀根脚的。既是那道剑诀的灵性所化，那么说李诀是他们齐氏老祖的传道人也不为过，他这般对李诀，多少是有些大不敬之嫌的。但如今还尚未到李诀得知此间真相的时机，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齐圳又奚落了李诀一阵，才把他放回地上，同他正式认识一番。
“老夫中洲齐氏家主齐圳。”
李诀行礼道：“晚辈清净山天相峰李诀，见过齐老前辈。”
齐圳最是个性子直爽的，亦或是他们练剑的姓齐的都这样，将先前的那把仙剑送至李诀身前开口道：“九泽洲齐氏没落了，但其四洲余洲气数犹存，你既然要与齐萱结为道侣，依照远古人族旧礼，这把剑就当我齐氏给的嫁妆了。”
李诀看向师父赵霁，赵霁默默点头。他刚要开口向齐圳道谢，对方却已经摆手道：“你若替齐萱了拿那家主信物，今后自是有说不尽的因果等着，你可想好了？”
李诀神色郑重起来，却并未犹豫，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齐圳见此，若李诀只是个普通晚辈，他自是只有满心欣赏，但李诀毕竟是李诀，他也一时有些拿不准，齐氏这份因果交到李诀身上，是否有些忘恩负义？
他向李诀继续开口：“此时答应倒是有些早了。你还是将其余四洲之地走过，再做决定吧。你娶了齐氏族人，本就没得什么好处，老夫若再欺瞒于你，倒确实有些不地道了。齐氏并非人人都如齐萱这般纯善，我族人品性如何，你去一看便知。”
齐圳没有说出口的那句是：但有修士滥造杀孽，必为齐氏族人行凶。
虽然，这只是昔日景象。
李诀却正色道：“齐氏与剑道之业果，本就不该同萱儿有关。我如今既能提起剑来，便是天道，也休得动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