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瘵鬼
“癸亥年，晚春，干旱无雨，大饥，人相食，饿死者复醒，成地魁，吞食万物。”
“长夏，莫名瘟疫盛行，患者身长肉瘤、畸形，饿死则成地魁。”
“初秋，始有浑身白毛者，称作瘵鬼，咳喘不止，性淫。”
此次饥荒和瘟疫就这么寥寥几句。
“六月廿八，瘵鬼现于龙王庙，毛发赤，吐人言。后时有瘵鬼入龙王庙，遂停祭。”
关于瘟疫的信息到此为止。
李覆衡也不遗漏，依旧一条条看过去，但后面多是救济粮、饥民数量相关内容。
随后，又往前翻了木、火、土甲子卷县志内容，基本无相关记载。
他翻到青湖县地图，找到去年瘟疫的位置。
麻风四村在县城西北处群山深处，鼠疫六村位于群山外围，在地图上，这些村落也标注了疫区，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去过了。
除此之外，多起地魁出现点也在这个区域附近。
这是巧合吗？
暂时不得而知，李覆衡注意力回到红毛怪身上。
从记载看，瘵鬼一开始为白毛，肺属金，金为白色，很合理。
但红毛瘵鬼却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县志单独在固定日期记下红毛瘵鬼现身于龙王庙，直接让祭祀都停了，可见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大旱之下，可是天天都有人去求雨的。
龙王庙…
微微鼾声打断了李覆衡的思绪，他侧目一看，祝俏冬靠着肩膀睡着了。
“进去睡吧，刚好吞了一张大床。”
一口将她吞到腹中天，李覆衡来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残阳如血，万籁俱寂。
他们翻找查阅县志的功夫，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
有些不对劲。
外面有些过于安静了。
李覆衡推门出来，收起脚步声，缓缓走到二堂之前。
这里之前是地魁堵住县令等人的地方。
此时，这里陈尸七八具，县令刘勋也在其中，后方挡路的石狮子也被推到一边。
可怖的是，尸体大都只剩下一张皮，长着稀稀拉拉的白毛。
那几个地魁也不见了踪影。
他马上躲在暗处观察。
地上这些皮囊，要么干黄枯燥、皱纹较多，要么细嫩矮小。
专挑老弱病残下手。
莫非有瘵鬼来过了？
无论瘵鬼还是地魁，他们都十分相似，只留下年轻力壮的，其他都会吃干抹净。
李覆衡四处观察，不敢妄动。
忽然，一堂的门房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形鼓胀，浑身白毛。
他越看越熟悉，似乎是之前吐出来的地魁。
此时也无法再控制。
突然变瘵鬼了？
这肥胖瘵鬼扭着身躯，柔弱无骨，朝他这个方向慢慢走来。
没几步，便停下来耸动鼻子，细嗅着气味。
李覆衡轻悄悄地变换位置，那瘵鬼嗅了嗅，又朝他走来，嗅觉十分灵敏。
眼见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冲了出去，猛然胀大手臂，将其捏在手心，回到房内。
【当前身患：肺痨，吸收炼化中…】
【炼化14%】
【炼化15%，请医治下一名患者继续炼化】
随着病机被吸收，瘵鬼浑身干瘪下去，和刘县令他们一样只剩下皮囊。
“啪嗒”
李覆衡松手，皮囊滑落，摊在地上。
这时，太阳落山了。
肺痨发，他浑身也开始长满白毛，鼻息更加剧烈，肺部好似有虫在啃食，咳不出来，奇痒难耐。
燥土病炼化后收放自如，并未一同病发。
这样倒是可以伪装成瘵鬼，查看县城内的情况。
李覆衡学着刚才瘵鬼走路的模样，像是骨头软了一般扭动着，朝县衙大门走去。
穿过一堂、甬道，出了大门。
昏暗街道游荡着几个白毛身影。
看服饰，好像都是衙门的人。
他们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同样在空中嗅了嗅，然后朝某处走去。
“啊！”
不远处店铺传来一声惊呼，随后一名圆脸大汉冲到街上，发疯一般四处朝城门跑去。
路过几只瘵鬼并未阻拦，而是吐出一口白色浊气。
沾染几波浊气的圆脸大汉一边跑一边惨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一根根白毛渐渐钻了出来，两臂的皮肤松弛拉长，如同宽大的袖摆。
脚步渐慢，等到他眼前时，已与瘵鬼无异，眼袋松弛到嘴角。
然后动作渐渐放缓，和其他瘵鬼一般柔弱无骨，四处游荡。
这些瘵鬼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传播疾病，并无其他举动。
李覆衡学着它们嗅了嗅，发现瘵鬼状态下，嗅觉更加灵敏了些。
空气中弥漫着许多气味，如同一条条线，连接着远处某个点。
几条肉眼可见，来自街上的地魁，几条则钻入两侧房屋内，应该是那些正在躲藏的人。
其中一条则飞到屋顶。
李覆衡循味望去，一只红毛怪正跪在屋顶，身下似乎压着个妇人，耸动的同时扫视着下方。
果然如此！
这些瘵鬼开始散播肺痨了。
先前那些地魁聚集点一个个消失，应该已经和上次一样，被地龙堆积成山，然后催生这些红毛怪。
他很庆幸赶到了末班车，否则青湖县内不会再有地龙或者地魁，只能等燥土病发作而死。
饥荒将大部分普通人饿死，而县城里的人缩衣节食，用存粮撑到现在。
现在它们要对这些暂时饿不死的人动手了。
难怪只留青壮年，是要留着一些瘵鬼尽可能散播瘟疫，不然全吸干了，还得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去传，效率极低。
目前自己完全炼化燥土病，根据前两次接触来看，红毛怪似乎力量不强，但吹出的风如同刀割，而且耐力极佳。
只要被自己抓住就好办，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远处溜自己。
得想办法吸引它过来…
李覆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趁着转身的机会瞄两眼。
发现它偶尔会跑下屋顶，拎起某个瘵鬼，然后朝瘵鬼少的地方一扔。
那边会响起一些零星的惊恐呼喊。
整个县城人太少，没有成群的人逃跑，少部分幸存者根本不敢出门，因此才会显得安静。
如此，自己只要多摸鱼，红毛怪就会盯上自己。
于是李覆衡只在衙门口转悠。
不多时，红毛怪果然盯上了自己。
它接连几个纵跃，辗转跳到衙门顶，浓密红毛下，一双泛红的眼睛冷冷注视着。
李覆衡提起十分的精神，尽力模仿那些瘵鬼柔弱无骨的动作，偶尔停下嗅嗅。
良久，红毛怪依然注视着自己，丝毫没有下地的意思，似乎看出来下面这只瘵鬼有一些问题。
虽然有上次的经验，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些红毛怪。
好生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