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炫目的远光灯从侧面照过来，紧接着是一声——“砰！”
没有预料的疼痛和鲜血，只有一声闷响，接着是怪物的哀嚎和发动机的轰鸣声。
他回头看去，一辆黑色的悍马越野车撞在了怪物身上。怪物横飞出去，而越野车没有停下，直直撞向怪物，顶着它一直前进，撞向前方的一堵矮墙。
“砰——”
接踵而至的第二道撞击声更加沉闷，怪物就像汉堡中间的那层牛肉，被矮墙和车头夹在了中间。
大量黑色的液体从怪物身上涌出，在空中泼洒在地，粘稠的像是石油。
司机迅速倒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再次撞上去，怪物再次承受这个大家伙的撞击，矮墙被撞塌，怪物被强顶着向前。
它试图站起身来，但它并不比越野车的车头大多少，数次起身数次被压在车底下。司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把怪物压在车底下后反复碾压。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从车底下传出，那是怪物的鳞片正在崩裂破碎。伴随着这恐怖声响而来的还有着怪物那撕心裂肺般的嘶吼，犹如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咆哮，又似受伤猛兽临终前的绝望哀鸣，其凄厉程度简直超乎想象。林辰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即便如此那怪物的嘶吼仍旧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耳中，直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感觉整个耳膜都快要被撕裂开来。
下一秒，这辆3吨重的越野车被凶狠地掀飞。林辰阳下意识地抱头蹲下，那辆车从头上翻滚着飞过，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声音，重重地砸在了距离林辰阳身后不远的地方，地面瞬间扬起一片尘土，徒留几个车轮无力地转着。
车门被打开，一个女人有些狼狈地爬了出来。
不远处的怪物艰难起身，原本坚硬无比的鳞片此刻已经破碎了大半，那些残留在其体表的鳞片也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而在没有鳞片保护的部位，则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黑色的液体从血肉模糊的地方不断流出，发出恶臭的腥味。
林辰阳的身体很诚实，下一秒钟就吐了出来。
“还吐啊？跑啊！”林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等一下那司机……”林辰阳觉得自己不能再丢下别人跑路了。
“你看那司机需要你帮助？”林曜说。
“什么？”林辰阳有些疑惑。
怪物的嘶吼声传来他抬头一看，女人已经来到怪物面前，下一秒她的拳头狠狠打在怪物血肉模糊的脑袋上。怪物吃痛，后退几步，女人完全没给它后退喘气的机会，灵活地避开胡乱挥舞的利爪，一记凶狠的直拳打出，正中怪物脑壳的同时狠狠擒住，又是一记凶狠的直拳下去。
怪物胡乱挥舞小腹的四只利爪，却被女人硬生生擒住两只。
接着林辰阳看到了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一幕——女人狠狠抓着两只附肢，单脚踩住怪物的小腹，随着一声惊悚的“嘶啦”，两条附肢被她狠狠地扯了下来。黑色的液体止不住地从伤口处流出。
这一下让怪物明白谁才是老大，它止不住地低吼后退，女人则面无表情地丢掉断肢，一步步地向怪物逼近。
林辰阳看着这一幕彻底懵了，她刚刚是不是把怪物的肢体扯断了？这是什么非人类的力量？
“你觉得她需要帮助？”林曜的声音重新响起，“还不快跑！”
身后的树丛作响，林辰阳回头，六只猩红的眼睛在树丛中亮起——又是一只怪物！
“糟糕！”女人一惊，她已经来不及去救林辰阳了。刹那间的分神给了怪物机会，怪物带着嘶吼扑倒女人，一口咬在她的肩膀。
林辰阳绝望地瘫在地上，他面前是另一只白色怪物。
第二只怪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慢慢地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林辰阳看见了它嘴里的利齿，一排接着一排，布满了它的口腔，一股恶臭从里面传来，熏得他想吐。
“靠……”他声音颤抖地说出了这个字。他回头看向女人，希望她可以帮自己一把，但他却看见怪物一口咬在了女人的肩膀，把她扑倒在地。
没有人会来帮他了，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
“做个交易吗？”林曜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我知道你不想死，那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林辰阳疑惑，“什么交易？”
“你让我出来，我来占据主导，说不定我能有点办法。”林曜说。
“让你出来？”
“就像一台电脑，原先是你一个人操控，现在是两个人。”林曜说，“虽然我不敢保证能百分百逃脱，但至少我不会被吓得双腿发软。”
林辰阳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行，你出来。”林辰阳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前情况保命要紧，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我必须说明清楚，我出来了就回不去了，你必须接受一个身体里住两个人。”林曜说。
“你有本事你先出来！活命要紧！”林辰阳大声说，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热如潮水般自林辰阳的心海深处喷涌而出。那股强烈的情感仿佛是被压抑许久的火山岩浆，瞬间找到了突破口，以势不可挡之势向上翻腾着。
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力量正在自己的胸腔内跃动。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重锤敲击鼓面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这种燥热的感觉顺着血液流淌的轨迹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沉浸在了一种炽热的氛围中。
渐渐地林辰阳发现一个原本模糊不清的存在竟然开始在他的体内逐渐显露出轮廓。它宛如一个沉睡已久的巨人，正伴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苏醒，成长。
这个神秘的“人”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域，毫不留情地挤占着林辰阳身体内部的每一寸空间。侵入他的骨骼，让他微微颤抖；渗透进他紧绷的肌肉，使其不由自主地抽搐；挤入他错综复杂的血管，让血流加速奔腾；甚至还占据了那些至关重要的器官……整个过程就如同一只正在蜕壳的螃蟹，脆弱的新生命在陈旧坚硬的外壳保护之下悄然孕育成形。最终，当新生的组织积蓄够足够的力量之后，便冲破束缚，展露出全新的姿态。
他害怕地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了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一股晕眩感袭来，他感觉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徒留一副空空的躯壳。
男孩瘫倒在了地上，随后跌跌撞撞地起身，睁开了眼。
“嗨！”林辰阳，或者说林曜，对上了那六只眼睛，“你长的挺别致啊？要给你小鱼干吗？”
“喂！快跑！”女人挥拳打开了怪物，她的衣服是特制的，不然挨上那么一口肯定不好受。
怪物没敢攻击，但林辰阳已经发动了攻击。他一拳打在怪物的脑壳上，这一幕给一旁的女人看呆了。
他在干嘛？找死啊？任务途中要是牵扯到普通人那就糟糕了，女人的大脑飞速思考。来不及等她思考出来，一旁的怪物突然张大嘴扑向她。女人来不及躲闪，只能强行用双手抵住它的上下颚来阻止这致命的咬合。
怪物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它疯狂地向前扑来，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女人无法抵挡，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推着一步步向后倒退。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但她依然没有放弃抵抗，双手依旧紧紧地撑住怪物的上下颚。
“你真的……”女人双手死死抵住怪物的血盆大口，不让它咬向自己的脑袋。
“嘴很臭。”女人轻声说道，抵住上下颚的双手骤然发力，下一秒她强行顶着怪物的压力起身。
“你给我……滚！”她一声怒喝，抵住上下颚的双手突然发力。怪物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她狠狠地撑开它的上下颚，随着可怖的“咔咔”声，怪物的上下颚正逐渐开裂。
女人猛然发力，它的上下颚彻底撕裂，黑色的鲜血溅了她一身，怪物的身躯颤抖了两下，倒在了地上，黑色的鲜血从伤口处咕咚咕咚的涌出。
女人把尸体踢开，转头看向林辰阳。
“我靠……”女人发出一声惊呼。
林辰阳已经不见了，而他所面对的怪物被什么东西钉在离地三尺的地方。
女人上前查看，这头怪物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一根根赤红色的长矛突兀地从它的身躯内穿刺而出。这些长矛数量不多，每根都闪烁着耀眼的红光，宛如燃烧中的火焰，散发出一股炽热而狂暴的气息。
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女人抬头一看，怪物还活着，似乎在挣脱这堆尖刺组成的牢笼，但它就像是一只被串起来的巨大蚂蚱，显得既可怜又无助。
一辆面包车开到了女人面前。
“你还好吗？”漂亮女孩跳下车，“你居然被揍成了南瓜饼？”
“我又不是绿巨人，挨揍正常。”女人拍拍裤子。
“你怎么做到的？你把它串成了蚂蚱？”她看着离地三尺的怪物说，“我不记得你的骸灵有这种效果啊？”
“不是我干的，情况有点复杂。”女人说，“我被偷袭了，没注意到当时发生了什么，这可能是那小子干的，他应该也是个狩骸者，野生种。”
“这样啊……”漂亮女孩撑着下巴，“看来不用对他洗脑了，省的再变呆子。”
“先别谈洗脑了。”女人走到越野车旁，越野车的玻璃已经碎了，“我需要一个专业的维修团队，我的车坏了。”她说，“叫后勤吧，该找那小子了。”
林辰阳跌跌撞撞地跑在路上，不得不说他长跑是有一手的，他一口气跑回了市区，把胆汁跑出来了他才停下，扶着路灯狂吐，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他才感觉好一点。
和林曜达成交易的瞬间他感觉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然后就感觉灵魂突然被抽离了身体，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回市区的路上了。
不真实了……太不真实了……我在做梦吗？
林辰阳靠着墙缓缓蹲下，心脏还在砰砰跳。
对了，报警……报警，我要报警……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向着路前方走去。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辰阳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他身后。
女孩大概十七八岁，和他差不多高，穿着一身黑袍，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起，用簪子插住，眉心一点红。
“你很累啦，睡觉吧。”女孩微笑着说。
林辰阳感觉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走，连带着灵魂一起，徒留一副空空的躯壳。
轻柔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林辰阳翻了个身，感觉睡久了身体麻麻的。
女孩站在他床前，一丝额发在额前晃悠。
“嗯？”他有点懵。
“走啦，陪我出去玩。”女孩摇晃着他的手，“昨天晚上说好了的，不许反悔。”
“哦哦……”他有些懵逼地点头。
“那我在外面等你。”女孩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外面？外面！他心头一惊，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惊什么。
“喂！回来！”他莫名的有些害怕，忍不住起身打开门，炽烈的光芒洒在他身上，不是阳光，是火光。
城市在熊熊火光之中痛苦地抽泣着。无尽的烈焰如恶魔般肆意蔓延，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一片恐怖的红色阴影之下。黑色的怪物们在这片火海之中疯狂地穿梭追逐着四处奔逃的人们，它们狰狞的面容和锋利的爪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
古老的城墙在烈火的灼烧下不堪重负，砖瓦开始大面积地剥落、坠落，就像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哀鸣，纷纷掉入了燃烧的火坑之中。远处一只巨大的生物缓缓挺直了它庞大的身躯，火焰在它身上舞动，汹涌澎湃又温柔摇曳，散发着一种既美丽又神圣的气息。然而对于身处这座正在被毁灭的城市中的人们来说，这样的景象无法带来丝毫慰藉，反而让他们感受到了更深的绝望与恐惧。
女孩站在那只生物的下方，穿着黑袍，翩翩起舞。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眼底深处仿佛有一条金色的河流在静静地流淌着，璀璨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火焰吞噬了她的同时，那只生物猛地展开它那遮天蔽日的羽翼，伴随着滚滚烈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笔直地冲上了高空。
那场面简直美到极致，宛如一场华丽而又悲壮的绝世葬礼。火焰在空中肆意飞舞，与那巨大生物的身影相互交织，形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画卷。
林辰阳看着这一幕，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阳光洒进了房间，林辰阳刚睁开眼又闭了上去。又是要上课的一天，只不过吵醒他的不是闹钟而是家里人的吵架。
“你又要干什么哦，造孽啊……”
“神经病！离我远点！”
外婆和林佳佳不知为何又吵了起来，谩骂声透过墙壁传入林辰阳的耳朵。原本他听见这些声音感觉会很烦，毕竟一点小事而已至于么？但现在她们的吵架显得格外动听，让林辰阳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慢悠悠地起床换衣服。已经过去一周了，但他现在还感觉浑身酸痛。
他的记忆停留在路灯边狂吐的一段，他只记得自己在路灯下狂吐，然后就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自己坐在网吧的卡座上，电脑还停留在LOL的界面，脸上的伤也做了处理，贴上了创可贴，手机放在一旁充电，兜里还有张纸条：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浑身酸痛，从头到脚都在疼，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破碎的陶罐被人重新粘了回去那样。昨晚的袭击好像是场梦，现在他醒了，梦也就结束了。
他也觉得是场梦就好了，要不是全身酸痛和脸上的伤痕，他差点就信了。
来路不明的怪物，还有徒手和怪物搏斗的女人……林辰阳觉得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那是可能什么神秘组织的人体实验，他撞破了这一层说不定要被灭口……想到这里他的脑子乱糟糟的……
不过对方要灭口的话早就动手了，干嘛要把他扔到网吧呢？按小说里的套路，他醒过来要么被押着签“保密协议”，要么就是加入他们，最多就是给他洗脑，严重点关到精神病院里去，但除了那张纸条外什么都没有，不得不说这保密工作做的真够差。
不过说到精神病，他想到了林曜，自己从小就能听见她的声音，他们偶尔会说上两句，但更多时候她都在对自己冷嘲热讽。而且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单靠跑跑赢怪物的？总不可能她有超能力吧？
林辰阳摇摇头，林曜说到底是他的双重人格，用的也是他身体，他要是会上天入地他怎么不知道？不过他倒是很想和她聊聊，但她已经一周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