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衡四十六年·花朝节
“尚瑾，下来！”顾莱站在屋外，仰头看着在天上乱晃悠的尚瑾，语气略显无奈，“今天的采购单，拿着，还有钱。”
自从学会了飞行法阵，尚瑾就彻底放飞自我，只要有空就往天上跑，能飞就绝不走。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她清楚自己还没到能大摇大摆在人前炫耀的地步，所以下山采购的时候，还是规规矩矩地用双腿走路。但在顾莱这间破屋的周围？那就是她的专属空域了！
“好咧！”尚瑾在空中转了个圈，像是在享受最后的自由，然后才慢悠悠地降落到地上。
她接过顾莱递来的钱，随口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学那个灵能书啊？每次都要画法阵，真的好麻烦！”
“再等等，”顾莱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说道：“先把东西买回来。”
“好吧~”尚瑾拉长了声音，笑眯眯地加了一句，“那我要买鬼枣酥。”
顾莱斜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今天老板出摊的话，你就去吧。那东西太甜，对牙不好，少吃点儿。”
“知道啦！”尚瑾拍了拍钱袋，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今日是华月十二，传统的花朝节。在京城，这一天，城东的花市会聚满新鲜花朵，各家花匠纷纷摆出花篮、花架展示手艺，争奇斗艳。各个世家也会在这种时候开放自家后花园，虽要收取入门费，却仍吸引不少人前去游赏。听说有名的花匠还能被请入宫廷展出，若是入了谁的眼，或许就此成为御用花匠，身份和收入都会大幅提升。京城如此，可幽州这边，似乎有些不同。
尚瑾一手抱着刚买的鬼枣酥，一手翻着顾莱给的采购清单，边走边吃。清单上画着好几种她从没见过的花，估摸着顾莱是知道今天是花朝节，才挑了这天买花。但……她左右张望，沿着镇上主街走了一阵，却连个花市的影子都没瞧见。时间也不算早了，街上人来人往，店铺依旧开着，可不论是花架、花篮，甚至零散的花摊都不见几个。难不成幽州这边儿不过花朝节吗？
尚瑾又绕着街道转了两圈，始终没见到花市的影子，索性准备打道回府。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街角闪过。她看了看天色，还早，不如看看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反正，她的刀带在身上，画好的飞行法阵也备着，没问题！
事实证明，人不该有太强的好奇心。尚瑾抱着一包鬼枣酥，被堵在墙角的这一刻，深刻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你这小孩儿，从哪儿钻进来的？”比尚瑾足足高出一整个人的大汉低头看着她，语气不善。
“我……啊……”尚瑾脑子飞速运转，努力组织借口。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不过是出于好奇，一路跟上了那个人，完全没注意前面的人七拐八拐绕进了这条暗巷，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彻底迷路了，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可她还能说什么？说自己是个单纯路过的？——鬼才信啊！
大汉微微眯眼，又往前凑了凑，似乎想从她微微颤抖的瞳孔中看出点什么。虽然看不出年纪，但各路帮派总喜欢培养小孩当探子。这小孩儿会不会是哪个组织放出来打探情报的？
“路……路过，大概。”尚瑾颤巍巍地开口，生怕下一秒这大汉就一巴掌把她扇晕过去。嗯，这家伙长得比黄肚猪还大，不好对付。
“不可信，”大汉单手拎起尚瑾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带着她往巷子更深处走，“让堂主给你做个鉴定，就知道是什么来路了。”
“鉴定？！”
“喂，你拎着个什么呢？”一个女声从前方传来，语气懒洋洋的，带着点随意的戏谑。
大汉一愣，随后立刻恭敬又大大咧咧地喊道：“堂主！我捡了个可疑的小孩！”
“你那是捡的吗？”尚瑾被拎在半空，忍不住小声说。
“小孩？放了吧，”女子身影渐渐清晰，走到近前，看了尚瑾一眼，又随手敲了大汉的脑袋，“还有，别叫我堂主，在这儿叫我头儿就行。”
“好的嘞，老大。”大汉听令，把尚瑾放下，随手挥了挥手。
“.....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就叫吧，”说完，女人又瞟了眼尚瑾，“至于你，爱回哪儿回哪儿去吧，我们不招小孩儿。”
“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的事说出去？”尚瑾眨了眨眼，觉得这帮人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大汉刚刚那阵架势，明显是怕她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女人听了，忽然笑了，蹲下身看着尚瑾，嘴角带着点玩味：“小孩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那你说个啥！”女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尚瑾脑袋上，力道大得让她瞬间晕头转向——她力气怎么比阿娘还大！尚瑾腹诽。
“老大，拍卖快开始了。”大汉看了眼天色，走到女人身旁低声提醒。
“拍卖？”尚瑾一听，眼睛立刻亮了，“我可以去吗？”
“你这个小孩儿……”女人又不得一笑，正常来说跑都来不及，这小红毛听到反而是更兴奋了。女人不知，尚瑾早就听说过这些暗巷拍卖的传闻，书院里的师兄师姐有时也会偷摸过去，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可惜她年纪小，没人愿意带她去，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哪里肯放过？
“老大……”大汉看了眼尚瑾，显然有些犹豫。他们老大素来不喜欢小孩，要是真被烦到了，万一给这孩子踢飞了咋整，不好不好。他刚想开口劝说，却听女人笑了笑，淡淡道：“行吧，那就带你。”
她拍了拍手，随后挑眉道：“不过，你这身衣服也太不合适了。”
话音刚落，尚瑾身边亮起几个法阵，光影浮现，衣裳鞋履瞬间变了种更精致的风格，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模样，就连手里的鬼枣酥袋子都变成了精致的小篮子。
——这太棒了！
“你是灵能使吗？”她抬头看向女人，满脸好奇。
“哦？还算有点见识，小孩儿，”女人眼睛微眯，唇角微微勾起，顺手拿过尚瑾手里的小篮子，笑着道：“作为你的拍卖会门票，这鬼枣酥就归我了。”
“啊？！”尚瑾瞬间嘴角耷拉下来，瞪大眼睛。
“嗯，味道不错，北街口那个大爷卖的吧？”女人直接拿了一块儿开吃，“都多少年了，这味道还是没变。”
大汉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老大，你年纪又不大。”
“堵上你的嘴，”女人没抬头，随手从篮子里拎出一块鬼枣酥塞进他嘴里，又瞥了眼尚瑾，同样塞了一块儿给她，“你也是，别哭。”
女人带着尚瑾停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她随手拿出一个卷轴，朝天一抛，手指在空中迅速勾画出法阵，微微一点。卷轴瞬间绽放出幽蓝色的光芒，柔和却诡异。光芒褪去，尚瑾发现眼前原本破旧的木门已彻底变了模样。藤蔓缠绕其上，幽光流转，仿佛它本身是活的，正在悄然注视着门前的来客——太诡异了！
女人瞥了她一眼，见她这副震惊模样，不由得笑了：“小孩儿，这时候知道怕了？”
“没！没有！”尚瑾挺直脊背，努力装作镇定，绝不允许被看轻。话音刚落，她直接抬手推门而入。而下一瞬，脚下骤然一空！尚瑾毫无防备地下坠，她来不及多想，灵能急速涌动，迅速激活飞行法阵，总算在即将撞上地面前稳住身形。差点摔死！
“你会用灵能啊？”女人和大汉倒是轻轻松松地悬停在半空，姿态悠然，似乎对她的狼狈毫不意外。
“刚开始学......”尚瑾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奇怪。
“既然会，那就不用给你加飞行法阵了，”女人指了指整片场地中最高处的建筑，“看到那座塔了吗？目的地是那里，我给你一刻钟，自己飞过来，晚了我可不会出来接你。”话音刚落，她直接飞身离去，速度之快，带起一阵灵能涟漪，眨眼间便消失在塔的方向。
尚瑾一个人飘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四周。不仅是因为女人刚刚展示出的惊人飞行速度，更因为她终于有机会打量这个地方的全貌。刚才被大头朝下摔进来时，她根本没顾得上细看。正过来后才被这里的景色震惊。
这里，比京城城西的集市还要大上十几亩地。但不同于热闹喧嚣的街市，这里没有天空，头顶是一整片厚重的岩壁，幽蓝色的灯火不均匀地飘在各处，将整个空间映照得诡异而神秘。时不时有人从岩壁上的门走出，身形轻盈地跃下，落在城镇边缘，仿佛是从岩石中穿梭而来的幽影。尚瑾缓缓朝高塔飘去，特意保持在低空飞行，以便更清楚地观察这座地下城的景象。这里的商贩所售之物，与她熟悉的集市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形容，她只能说——这些东西，全都带着灵能的光。她平日在京城的集市上，除了人身上的灵能之外，几乎没见过其他物件会发光。可在这里，几乎所有东西都透着明亮的灵能波动，像是整个市场都浸泡在灵能之中。她目光扫过摊位上摆放的器具、卷轴、甚至是一整只活物，这些东西都或多或少蕴含着灵能，而这里的交易，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光芒的存在。
突然间，她有种感觉——顾莱让她买的那些花，大概就该在这种地方找。但现在不是闲逛的时候。她加快速度，朝高塔的方向飞去。拍卖会快开始了，她可不想错过。
“恭喜你，合格了。”女人站在高塔边，悠然地拍了拍手。尚瑾飞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落在塔边的地上，一脸怀疑——她被狠狠骗了！远远看去，这塔似乎离得不算远，可她飞了一路，愣是发现怎么也接近不了。最后，她不得不咬牙动用所有灵能强行加速，才堪堪冲上高地，双腿一落地，差点直接坐下去。
“谢……谢谢。”她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还是礼貌性地回应了对方的称赞，可还没缓过劲，她心里的疑问已经压不住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女人听了她的疑问，语气悠闲道：“这里啊？幽州的地下花朝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