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紫衣佳人
紫衣男子身形高挑，虽为男子，但却长着一张连堪比女子的美丽面庞。他皮肤白皙，嘴唇红润纤薄，仿佛染了血。倒是鼻梁生得十分高挺，显出几分英气来。他纤细的手指执着一把折扇，扇上桃花灼灼，开得绚烂至极，仿佛下一秒便会衰败，落地腐烂成枯黄的土壤。
此时他的身边闹哄哄的围满了人，甚至还有人伏在他脚边激动地嚎哭。而他本人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媚眼如丝地看着言小霜，悠然摇着手里的折扇。“我正要办事，碰巧路过，就来看看。没想到小霜妹妹已经起来了。”他嗓音清亮地说话。
“怎么回事，神仙下凡？”二花循声走来，立在言小霜身后看热闹。
“这位是我朋友唐安逸，杨城著名画家。他在这一代的字画圈特别有名，追捧他的人数不胜数……他一般出门，都是这种阵仗，你熟悉他后，便会习惯了。”她对二花介绍完后，便领着名作唐安逸的紫衣男子进屋，将一众追捧者关在门外。
“我刚去早市干活回来。”言小霜指着桌上的包子道，“这是我去早市干活时顺手带的，龙鼎斋的包子，你快尝尝。”
唐安逸坐至桌边，以扇掩口，挑起妩媚如丝的眼看向二花。自他进门时起，二花就一直沉默无言地立着，仿佛是一尊用以摆设的雕塑。然而没过一会儿，二花便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块包子皮。包子皮正巧落在桌子正中央，已经被水泡开，泛着阵阵的酸味。屋内顿时一片死寂。二花本人显然也很少做这种事，看着包子皮面色当即就白了白。
“嗯……这包子我就不尝了，谢过小霜妹妹的好意。”唐安逸的眼皮细不可查地抽了抽。
“以前没见你接早上的活，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我就是……想多赚点钱。”言小霜挠挠鼻子，发出不好意思的笑声。
“是不是知道你这鬼宅卖不出去，所以要多攒点家底当嫁妆？”唐安逸勾起嘴唇，露出妖娆的笑容，“其实小霜妹妹大可不用那么劳心，到时找个家室显赫的郎君就可以了。”
“或许杨城里的确不缺富裕的男子，但是眼瞎又碰巧看上我的富裕男子，恐怕放眼全天下，都未必找得着一二个，我还是不做那个梦啦。”言小霜双手托腮，双眼明亮，“其实嫁人这事儿，我暂时还没什么想法。我现在就想多挣点钱养宠物。以前单给自己挣钱没什么劲头，现在有了挣钱的目标，就觉得该得更努力些。”
“哦，你养了什么？”唐安逸微微张大眼睛，匆忙环顾周围，却不见任何毛茸茸动物的影子，“莫不是悄不声地养了什么名贵宠物，藏起来也不给我看看？我听说京城里这阵子颇为流行圈养血统奇珍的塞外狸奴。”
言小霜默然，抬眼看看二花，二花也看看她，两人在无声的空气里传递着彼此都不懂的眼神。
“来时我正巧听见隔壁邻居在议论你表哥的事。这位可就是……言二花本人？”唐安逸上下打量一番二花，末了，便勾唇露出略显诡谲的笑容，“我却不信，他与你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味道？”二花微微一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味道，有的人闻起来像花，有人闻起来像草，味道不一样的人，断不可能生于一处。”唐安逸轻轻抿起嘴唇，笑得意味深长，“小霜妹妹闻起来像山里的清泉，而你……我却不好说。”话音未落，唐安逸忽然一拍桌子，一个包子登时借着他的手劲，“嗖”的一声飞向二花。
二花立刻捂住被砸中的眼睛，闷哼一声。
“安逸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啊！”言小霜见状急了，“就算你想探二花的底，也不要这样呀……二花，你伤着没有？”她急忙去查看二花的伤势，而二花摆了摆手，示意她并无大碍。
“二花？”唐安逸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也罢，我知道安逸哥哥是站在我这边的，断不可能把我的事儿说给外人听。”言小霜下定决心一般，咬一咬牙才继续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二花是我新捡的宠物。”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半晌之后，唐安逸率先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花兄虽然反应慢了些，但到底是个有手有脚的健全男子。我却没想到你这样的健全男子，竟然会寄宿在寻常女子家混吃等死，还美其名曰宠物。敢问阁下是什么品种，什么花色呢？”他打眼看向二花，言语犀利，显然就是要给二花难堪。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无论高低贵贱，既然生在这世上，就有选择活法的自由。我到底是选择做宠物亦或是别的什么，恐怕都与唐公子无关。”然而二花却不气不恼，一脸平静，“不过我见公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显然是对自己的花色品种十分自信。所以我想请教，唐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莫非是产自塞外的奇珍异种？”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言小霜见二人之间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急忙伸手喊停，“安逸哥哥，我和二花是十分纯洁的主宠关系，那个……我知道你很难理解，但其实，二花真的没有坏心眼的！”
“你又怎么知道？”唐安逸迅速反问，“你很了解他？”
言小霜一时语塞，只好陷入沉默。其实她还真的挺不了解二花的。她一度想开口询问二花身世，只是二花总是一副面冷不爱理人的样子，令她总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你不说些什么么？”唐安逸转头看向正在悠然往杯里倒茶的二花。
“实不相瞒，”二花轻啜一口茶，“在下是个孤儿。”
一时间屋子再次陷入寂静。
“你看，二花已经交代了，就不要再继续揭人伤疤了。”言小霜见二花开口，立刻出言袒护，“而且……真要说起来，还是我强迫二花当宠物的……”她一脸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逐渐变得听不见。
“我还真不知妹妹竟有这般志趣。”唐安逸一声轻嗤。
“其实我当时也是喝多了酒，酒壮怂人胆，一时兴起就……”
“那么小霜妹妹，你可有兴趣再收一只宠物？”
“唔……嗯？”
“你看……唐某品相如何？”
二花闻言，一口含在嘴里的茶水当即就喷了出来。
“二花，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言小霜当即拿出手绢，作势要给二花擦嘴。二花本能躲避，于是言小霜故技重施，一手按住二花脑袋，另一只硬是把手绢怼在了二花脸上。“又吐包子皮又喷水的，你怎么有那么多小毛病呢。”她一边给二花擦脸，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育。
“这怪我么？”二花原本正直的脸上，透出丝丝幽怨。
唐安逸见主宠二人你来我往，似乎是忘记了他的存在，于是不那么情愿地咳嗽了一声。
“二花，我跟你说哦，当初正是因为安逸哥哥一时兴起，把我吃东西的样子画了出来，拿到市上展览，这才有不少人认识我，请我去店里当食客呢。我现在能有饭吃，能有房住，能有钱赚，其实都是因为安逸哥哥。”言小霜语重心长地对二花说话，“二花，你要跟安逸哥哥好好相处，你看，四舍五入的话，其实不是我在养你，而是安逸哥哥在养你。”
二花和唐安逸同一时间陷入沉默，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