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葬心 轮回
百年后的某个春夜,葬天棺里突然传出玉碎之声。守棺的仙君们冲进来时,只看到棺椁内壁布满带血的抓痕,那些雪璃刻下的祝福语间混着新添的字迹:
“原来情劫最痛处,是活着的人要数晨昏。“
华萍消失了,连同玄冥剑与第十一条气运金龙。九大仙域疯传无极大帝走火入魔的消息,却无人知晓他抱着雪璃的嫁衣,在极北之地刻下十万道往生咒。
冰崖崩裂那日,他把定情剑刺入自己元神:“本帝以永世轮回为祭,换她残魂入人道。“天罚降临时,人们看见他笑着张开双臂坠入往生河,发间并蒂莲被血染成凄艳的紫。
晨雾未散时,华安蹲在溪边往竹篓里装鹅卵石。七岁的孩童踮脚去够水面飘着的莲蓬,绣着并蒂莲的粗布腰带突然松脱,惊散了一池青鲤。
“小安!“樵夫华大勇举着新编的草蚱蜢从坡上跑来,“看爹给你逮着什么?“草叶间扑腾的翠鸟歪头瞧着孩童,忽然落在他肩头梳理羽毛。华安咯咯笑着去摸鸟羽,浑然不觉自己指尖泛着淡金微光。
暮色漫过茅草屋檐时,华安在米缸底摸到个硬物。青铜指环沾着陈年污渍,却在触及他掌心的刹那闪过流光。窗外忽有夜枭低鸣,指环内圈隐约浮出“华“字残痕。
“爹,这是娘的遗物吗?“华安举着指环冲进灶房。正熬药的老樵夫手一抖,药罐里蒸腾起带着金星的雾气——那是华安六岁落井后,他每日用掺着金粉的汤药为养子续命。
十二岁的华安蹲在瓦檐下修补鱼篓,忽有莲香拂过鼻尖。抬头便见着藕荷色襦裙的少女提着竹篮,鬓角别着新摘的粉莲:“华家哥哥,阿爹让我送菱角来。“
水红菱角滚落青石板,阿莲腕间银铃叮当作响。华安慌忙起身时扯断篾条,竹刺扎进指尖竟沁出金珠。阿莲抓过他手指含进嘴里,两人同时红了耳尖。
“听说王家要重修祠堂?“华大勇傍晚收工时面色凝重。里长带着镶金牙的账房挨户收钱,华安数铜板时瞥见账房袖口玄铁链泛着幽光——与当年王屠户的锁链一模一样。
中秋夜,华安与阿莲偷溜去后山放河灯。纸船刚入水便无风自动,载着烛火逆流而上。少女惊喜的呼声里,华安未发觉自己瞳孔已化作竖瞳,潭底沉睡的青铜棺椁悄然震动。
十五岁生辰那日,华安在茶楼听《斩龙记》。说书人醒木拍下时,他袖中青铜指环突然发烫。茶客们惊呼着指向窗外,只见东边天际紫电如龙。
“小郎君好面相。“散场时说书人拦住他,枯槁手指点向他眉心,“可惜命犯孤鸾,情深不寿。“华安欲追问,老人却化作纸人飘落——袖口露出半截缠着金线的骷髅法器。
梅雨季节,阿莲在采药时跌落山崖。华安疯了一般徒手扒开碎石,鲜血淋漓的掌心竟让崖壁生出金线莲。昏迷的少女被金光托起时,远处树丛里传来铁链轻响。
“终于找到了......“玄衣人舔着刀锋低语,“主上要的极品鼎炉。“
十七岁的华安在灯市上扎莲花灯,苇杆在他指间自动弯成并蒂形状。阿莲将新绣的荷包系在他腰间,丝线里缠着偷偷剪下的青丝。
“华家小子,提亲要趁早啊。“卖豆腐的刘婶笑着打趣。华安红着脸背起竹篓,没注意荷包上并蒂莲正在吸收他周身逸散的金雾。
上元夜,两人挤在人群里看傩戏。戴着青铜面具的舞者突然挥剑劈来,华安下意识将阿莲护在身后。刀刃触及他脖颈的刹那,青铜指环爆出青光,刺客化作纸人燃烧。
“快走!“华安拉着阿莲狂奔,身后传来王家护院的呼喝。他们躲进破庙时,月光正好照在残破神像上——那神像面容竟与华安有八分相似。
血色浸透喜字时,华安抱着阿莲逐渐冰冷的身体。王家修士捏碎从她心口挖出的金莲,狞笑着挥动玄铁链:“多谢小友养了十七年的气运鼎炉。“
青铜指环突然嵌入华安指骨,剧痛中他听见天地嗡鸣。识海里浮现出陌生画面:自己曾用十万剑气在棺椁刻字,每道刻痕都是“雪璃“。
“原来我弄丢过重要的人。“血泪划过少年面颊,周身金雾凝成实质。王屠户的后人惊恐发现,这凡人少年发间竟生出龙角虚影。
葬天棺碎片从地底破土而出,华安无师自通地掐起剑诀。当第一道玄冥剑气贯穿仇敌时,青石镇所有莲花同时绽放,每一朵都映出雪璃的泪痣。
晨光穿透血雾时,华安跪在满地残红间。阿莲消散处悬浮着半枚青铜指环,内圈新添的刻痕浸着金血:“不求仙途同归,但求炊烟再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