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柴房蛰伏·立威侯府
锁链哗啦作响,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腐朽的木柴气味混杂着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气息,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瞬间包裹了沈璃的呼吸,呛得她喉头发紧。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门板缝隙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堆积如山的柴垛狰狞轮廓。冰冷粗糙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寒意刺入骨髓。肩背被粗暴推搡的钝痛还在叫嚣,喉咙干得如同龟裂的河床。
沈璃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没有喘息,没有自怜。属于顶级杀手的意志如同最坚硬的合金,瞬间压制了身体的不适和环境的窒息。
闭目,凝神。原主沈璃在侯府十几年的悲惨记忆如同潮水,冰冷地冲刷着她的意识:生母早逝的迷雾,柳氏伪善面具下的恶毒,沈娇刻薄的欺凌,仆从的轻慢与践踏……一个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绝境。
绝境?不,这是她沈璃重生的起点!所有加诸于原身的痛苦,所有导致她“零”被背叛的因果,都将被清算!当务之急,是活下去,让这具孱弱如琉璃的身体,尽快拥有自保的锋芒!
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挣扎着站起身,无视眩晕和四肢的酸软无力,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缓慢地、极其认真地踱步。每一步都放得极轻,足尖试探着地面的高低不平,感受着重心细微的变化——这是最基础的平衡感训练。
随后,她摆出几个现代格斗中最基础却最核心的预备姿势。动作因虚弱而缓慢,但每一次伸展、收缩、重心转移,都异常标准,精准地调动着这具身体沉睡的、被长久忽视的肌肉群。汗水很快浸湿了里衣,呼吸变得粗重,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中发出呻吟,但她眼神坚定如磐石。
时间在饥饿、寒冷和枯燥的重复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对话,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嗤笑。
“……张嬷嬷的手现在还抬不起来呢,邪门!”
“嘘!夫人说了,饿她三天,看她还怎么发疯!”
“哼,装神弄鬼!李嬷嬷,夫人让您去‘开导开导’她,让她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知道了。”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
锁链哗啦作响,柴房的门被粗暴推开。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老嬷嬷端着半碗浑浊的冷水走了进来,正是柳氏的另一心腹,李嬷嬷。她三角眼扫过阴暗脏乱的柴房,最后落在墙角的沈璃身上,像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哟,大小姐,柴房住得可还舒坦?”李嬷嬷阴阳怪气地开口,将水碗重重往地上一顿,脏水溅了沈璃满身满脸。“夫人心善,赏你口水喝,别不识抬举!”
她挺着肥胖的身躯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璃脸上,枯瘦的手指带着恶风,狠狠戳向沈璃的额头:“别以为在门口耍了点花招就能翻天!在这侯府后院,夫人就是天!你这条贱命,是捏在夫人手心里的!识相的,就乖乖认命,以后夹着尾巴做人!不然……”
就在那带着污垢的指尖即将戳中沈璃额头的瞬间!
沈璃动了!
她没有躲闪,反而猛地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浸润过、此刻因饥饿和虚弱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如同两点骤然点燃的幽冥鬼火,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疯狂和洞穿灵魂的穿透力,直勾勾地撞进李嬷嬷浑浊的眼底!
“啊!”李嬷嬷猝不及防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粘腻的手狠狠攥住,惊叫卡在喉咙里,戳出去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住,僵在半空!一股寒气从她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就是这瞬间的失神与僵直!
沈璃身体后仰,看似虚弱地向后倒去,左脚却极其隐蔽地、精准地钩在斜后方一根凸起的、手臂粗细的柴火上!
咔嚓!
柴棍被她的巧劲一带,猛地向前滚动,不偏不倚,正撞在李嬷嬷支撑重心的右脚踝上!
“哎哟喂——!”李嬷嬷只觉得脚踝传来剧痛和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肥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像个沉重的破麻袋,惊恐地挥舞着双臂,带着一股恶风,狠狠向前扑倒!
砰!哗啦——!
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脸直接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碎屑的地面上,鼻子瞬间涌出鲜血!更倒霉的是,她扑倒时打翻了那碗脏水,浑浊的水混着她脸上的血和污泥,糊了满头满脸,狼狈不堪,发出痛苦的呻吟。
“噗嗤…”门外偷看的小丫鬟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李嬷嬷摔得眼冒金星,鼻梁剧痛,嘴里满是血腥味和泥土的腥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肥胖和疼痛而笨拙不堪,像只翻不过身的王八。
沈璃依旧“虚弱”地靠在墙角,脸色苍白,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意外。她看着地上挣扎蠕动的李嬷嬷,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李嬷嬷和门外偷听者的耳中:
“嬷嬷年纪大了,走路可要当心些。这柴房路滑,万一摔出个好歹,夫人身边…可就少了个得力的人了。”
李嬷嬷又惊又怒又怕,看着沈璃那副“无辜”又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听着那平静话语里隐含的威胁,只觉得一股寒气浸透了四肢百骸。这大小姐…太邪门了!她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冲出柴房,连句狠话都忘了放,活像后面有厉鬼在追索。
门外很快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李嬷嬷仓惶远去的脚步声。
沈璃慢慢收敛了笑容,疲惫地闭上眼。刚才那一下看似简单,实则耗费了她大量心神和体力去精准计算角度、力道,并强行调动虚弱的身体完成动作。精神力透支的针刺感再次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饥饿和寒冷几乎要将意识吞噬时,柴房那扇破旧小窗的缝隙里,被悄悄塞进一个冷硬的、带着粗粝感的杂粮馒头,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着的、散发着淡淡苦涩药味的粉末。一个细若蚊呐、带着无尽恐惧和颤抖的声音从缝隙外传来:
“小姐…小心…药…浆洗房的张婆子喝醉了说…夫人前些天…偷偷烧了先夫人库房里的旧东西…有块…有块会吸光的黑石头…”
声音戛然而止,细碎慌张的脚步声快速跑远,消失在夜色里。
沈璃猛地睁开眼,在浓重的黑暗中,精准地抓起了那包药粉,凑到鼻尖深深一嗅。是普通的止血消炎药粉,品质低劣,但在此刻,无异于荒漠甘泉。她的指尖,却因那最后一句低语而微微发颤。
会吸光的…黑石头?
她缓缓攥紧了药包,冰冷的眼神穿透柴房的黑暗,仿佛看到了柳氏那张怨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