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其五十五：恭一郎的回忆（五）
这种扭曲的呓语，让恭一郎回想起了那个与七之助去海边的那一段时间，还有那个独自下潜的下午：
——那个下午，天气不错，天上还飘着白色的云，微风也很柔，他下了海。
准备还算充足，呼吸面罩，呼吸管氧气瓶，都固定好了，潜水服还算适身——这自然不是在海边临时买的，而是很久之前准备的。
同时也早进行了训练，他想要的是进行深潜，去到那个地方——那个诅咒来源之地。
他爷爷曾经去到过的地方；
他爷爷不想让他去，但这并不能限制住一个年轻人，这些东西都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最近身体是不是又长了一些？’
恭一郎感觉潜水服稍微紧了一些，摇了摇头，然后给自己加装上适身的潜水袜和手套，最后再带上骨传导耳机，插上小型的音乐播放器。
让水蔓延到腿的中部，稍微让身体适应一下；
深呼吸一口；
戴上呼吸面罩，挪动到脚下石头的边缘，用手稍微撑着，最后向前一步，整个人就忽然下沉，从海面消失。
很多热带鱼……
恭一郎看到了很多的热带鱼，白的，黄的，红的，其中一些大胆的从他面前游过，他只需要伸一伸手就能抓住它们。
没有管，只是重重是呼吸一口，一些气泡从接口逸出，脚部上下移动，朝着石头下方的一处缝隙游去。
穿过几十米长石头间的缝隙，再转过一个拐角，便到了那个地方，那个诅咒来源的地方。
按动被塑料包好的音乐播放器的按钮。
“潺潺水流中……”
是千曲川，他爷爷爱听的歌，和故乡相关的歌曲；
他想起来自己的爷爷曾经说过，他的故乡在乡下，他又想起来自己爷爷经常看向一个地方；
他曾经问过，为什么要看向那边——那边只有一座淡绿色的山；
现在他大概懂了，他回头，在大海中看向东京的方向，什么也看不到。
越接近那处缝隙，海水越是泛绿，这些淡绿色阻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除了时不时接近的热带鱼，但只是刚看到那些热带鱼，它们在接近后又迅速离开了。
什么也没有，向着那处缝隙游去。
很快，便靠近了那处缝隙。
这是在绿色海水中巨石上的小缝隙，巨石的底部不知道在多深海底，但那些小缝隙却是接近海面。
按了一下音乐播放器——它播放的音乐在他接近这处缝隙处后越来越失真，断断续续的。
恭一郎已经感到了不对劲起来，冰冷的感觉透过了紧致的潜水服附着在了他的身躯之上。
手脚有点冰冷，但他并没有打算原路返回，这些事是他必须要做的。
这处缝隙的宽度和高度在40cm左右，并不支持他其他的身体姿势，于是他前倾着，爬进了这一处缝隙。
在大海中的浮力将他紧靠在缝隙的上方，他将右手向前伸去，抓住突出的石块，向前。
【小提琴这样拉好一点……】
像是有人在他的身后说话，但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只是幻觉，恭一郎知道。
【是吗……我觉得这样更好一点，如果你这样按着弦……】
【嗯～嗯嗯……你看看是不是？】
恭一郎没有说话，只是向前爬着，很快，他的右手边出现了黄色的绳索——救生绳。
精制麻绳，但因为被长期的海水浸泡，变得松散，固定绳子的东西卡在石头里，不知道为何遗留在这里；
这自然是出乎恭一郎的意料的。
或许这里曾进行了救援，或者探索。
恭一郎抓住绳子让自己移动更加舒适一点；
但也是在恭一郎抓住绳子的瞬间，那些被他选择性忽视的声音变得更大，像是从身后远处接近了他。
【我们……就这样进去吗？】
【是的，即使危险……为了艺术也得去，那里在不断吸引着我们……不是吗？】
在水中细细碎碎的衣服磨蹭石头所发出的声音跟在了他的背后。
恭一郎感到自己手中的绳子正在抖动——有人和他一样抓住了这条绳子。
很不妙，卡在耳后的骨传导耳机从刚才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
爬行间，恭一郎感觉到，这一次的情况和自己预料的情况不一样了；
但现在他处于缝隙之中，狭隘的通道限制住了他身体的移动，他已经无法在这里转身了，于是只能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尽量加快自己的速度，继续向前。
他问过了，这条通道并不算特别长，只有二十余米，但在这种挪动前进的速度下，显得无比的漫长；
恭一郎此外还担心自己身上的装备与岩石的磨蹭造成损坏，至少在解决掉诅咒问题之前，得尽量避免这个情况。
什么声音……
恭一郎听到了什么声音。
谁在拍打岩壁的声音……
恭一郎向前的动作稍作停滞，然后才向前挪动起来。
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听得越来越确切；
这绝不是错觉；
——绝对不是。
那些声音的来源不知是何处，四面八方都有，细究下去好像来着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细想。
岩石与身体发生磨蹭，在潜水服的保护之下也仍然感到疼痛。
【恭一郎……是你吗？】
后面的声音。
没有回答。
他默默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前方的岩壁越来越狭隘，好像要彻底的把恭一郎吞噬进去。
沉默着，不断地把手向前，抓住前方石头的凸起，然后继续向前，重复着这个动作。
呼吸稍微沉重一点，稍微挪动自己的脑袋，让氧气的计表进入自己的视线，不要让氧气过度消耗。
在潜水服包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打起摆子，恭一郎仿佛听到了氧气瓶被海压挤压变形的声音。
但那无疑是错觉，金属质的瓶子绝对比人类的肉体坚硬——至少在瓶子充填了东西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而且这离海面的距离不深——除非缝隙里的空间与外界不一样，不然以这个深度绝对不会发生这种危险的事故。
在紧张的情绪之间，恭一郎伸手向前，却摸了个空——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