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柳条巷的刀光
柳条巷黑夜中。
七八条黑影无声落下,刀光如雪。
“七公子,太聪明的人,可活不长久。”
为首者冷笑,刀尖直指陆昭珩。
刀风卷起地上积雪。
“放你娘的屁!”
“想取我家公子的命,先踏过我的尸体!”
燕破虏大喝,将半边牛体砸向刺客。
从不离身的杀牛刀已抽出。
刀长三尺七寸,厚背薄刃,刀尖微微上挑。
刀身布满暗红色的血槽,那是十年宰牛留下的痕迹。
他杀人,和宰牛没什么两样。
刺客的刀光刚至,燕破虏的杀牛刀已经横劈而出。
“砰!”
刀背砸碎第一人的腕骨。
刀刃顺势上撩,从胯到肩,将人劈成两半!
血雨泼洒。
燕破虏却咧嘴一笑。
刀锋一转,又撞上第二人的长剑。
刀光交错间。
刺客扑来时,裁云只是轻轻侧身,指尖一弹。
“嗖!”
第一针扎进刺客的睛明穴。
那人身形一滞,瞳孔骤缩。
人还未倒地,第二针已经刺入他的喉结。
斩秋的剑,像一条银蛇。
软剑缠在腰间,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出鞘时却如毒蛇吐信,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刺客刚逼近,斩秋的剑已经绕上他的手腕。
“唰!”
剑锋一绞,整只手掌齐腕而断。
刺客惨叫未出,软剑已经缠上他的脖子,轻轻一拉……
“嗤!”
头颅滚落,血如泉涌。
斩秋手腕顺势一抖,软剑收回,剑身不沾一滴血。
她脚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飘至另一人身侧。
然刺客终究太多。
一柄长刀突刺而来。
直取后排陆昭珩眉心。
“公子当心!”燕破虏怒吼。
刀光闪过时。
自陆昭珩袖中飘出一张染血帕子,在雪地上缓缓落下。
刺客刀尖距眉心三寸时。
陆昭珩的睫毛都没颤一下。
“铿!”
须臾,陆昭珩手上那根乌木拐杖横架在胸。
看似轻飘飘的一格,却震得刺客虎口一疼。
霎时,杖底突然传出三声清脆的“咔嗒”响。
燕破虏眼睁睁看着公子拇指在云纹杖头一旋。
杖底突然弹开暗格。
一柄泛着幽蓝寒光的横刀被机括弹出。
正好落入陆昭珩的手掌心。
时间仿佛凝固。
斩秋的剑还架着两人,裁云的针刚脱手。
而公子的刀光已划出三道残月般的弧线。
第一个刺客的刀断成两截时。
横刀正刺入第二人心脏。
第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柄横刃自背后穿透他的身体。
第三人转身欲躲,却见公子手腕一翻。
“铮!”
横刀刃口一滴血珠缓缓滑落。
雪地上,三具尸体喉间的血线同时迸开。
“这……”
裁云的银针几僵在半空。
她们侍奉公子十年。
从未见过公子出手。
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刀法。
像用毛笔勾勒死线,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可怕。
第四人转身要逃。
却见公子手中拐杖底端射出一道银线。
瞬间缠住刺客的脚踝。
陆昭珩轻轻一拽,刺客栽倒在雪地里,刚好迎上横刀贯脑。
巷口枯萎的野蔷薇被刀气震落最后三片花瓣。
雪停了。
月光照在拐杖云纹上,那点暗红漆色像雪地里凝固的血红。
陆昭珩面前的雪地上,只剩四具尸体。
血泊扩散的速度快得反常。
三人只见公子横刀突然回鞘。
刀柄精准卡入杖底暗格,机括“咔”地锁死。
此时此刻。
燕破虏这个能徒手撕牛的汉子抖如筛糠,杀牛刀在雪地上砸出深坑。
斩秋剑尖垂雪不动,裁云却将三枚银针捏成了弯钩。
蓦然,燕破虏看见公子用拐杖挑开死者衣领。
露出锁骨处的狼头刺青。
“西凉军的夜不收。”
“这些人刚回长安…还真有点迫不及待啊!”
燕破虏开始搜身,想要找出有用的信息。
可这些人身上除了一些铜板,啥都没有。
此刻的公子,哪还有半点病秧子的模样。
陆昭珩从拐杖云纹暗格取出的幽蓝火折。
下一秒,幽蓝火焰吞没了几具尸体。
惟独遗留他杀的四具。
陆昭珩转头看向三个呆滞的心腹,忽的轻笑:“怎么?我只是装病,又不真是病唠鬼。”
“破虏护卫不力,请公子责罚。”
燕破虏突然扑通跪下。
雪地上,斩秋的双剑还保持着格挡姿势。
她看着公子病弱的身影,又看看地上四具一刀毙命的尸体。
常年冷若冰霜的脸第一次出现裂痕。
“公…公子…”
燕破虏结结巴巴看着陆昭珩。
裁云突然扑通跪下,药箱金针洒了一地:“是奴婢失职!竟让这些腌臜货惊了公子…”
斩秋默然跪下移到公子旁边,扯断她腰间丝绦绑住公子袖口裂痕。
陆昭珩叹了口气,抬手轻拍斩秋脑袋,又弯腰拾起裁云的银针。
把药针一根根擦净放回裁云掌心。
“这可是咱们一家八口保命的东西,你要好好保管。”
随后,陆昭珩又弯腰捡起燕破虏的杀牛刀。
刀背拍了拍只比他大六岁的燕破虏。
“十年时间。”
“你们真当我只会假咯血?”
“这招雪夜折梅,还是七年前,白姨动手揍完你三兄弟,当天晚上偷偷教会我的。”
闻言,三人这才明白,公子这手杀人术,竟是燕叔和白婶的手笔。
“我等护卫不力,请公子责罚。”
“罚什么罚?”
陆昭珩用拐杖轻点双生儿的脑门。
“罚你们把我当瓷人供着?”
说完忽的轻笑:“你们仨,都起来,地上凉。”
双生儿这才起身,跟上自家公子的步伐。
燕破虏如梦初醒地起身追上去:“公子,那今晚…”
“今晚不睡了。”
“你回去喊上燕叔,咱们先去一个地方。”
陆昭珩突然用拐杖戳了戳某具尸体的右手虎口:“这茧子,是使流星锤磨的。”
说完,许久不咳的陆昭珩,将一枚裁云特制的血囊抛进嘴里。
咯完血。
方才把染血的帕子塞给破虏。
“等去完那个地方。”
“自然是你背吓晕的公子回贾府。”
“嘿嘿,这个我熟,公子就瞧好吧。”
陆昭珩的咳嗽声渐渐没入黑暗。
“记得哭大声些…”
“就像…你家公子快死了似的。”
“不然……老太太铁定不舍得让鸳鸯姐姐过来服侍我。”
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斩秋,闻言脚下一顿,她真想拿姐姐的银针戳一下公子屁股。
但她不敢。
远处传来梆子声。
陆昭珩的青拐又恢复如初。
此时拄着拐杖走向巷口,背影依旧病骨支离。
“把四具尸体带上,一会大有用处。”
“诶~好的,公子。”